我从来都不是最弱小或者最病恹恹的奴隶。知道自已一直渴望成为一名战士,这促使我在工地上不断地增强体力,搬运那些远超我负荷的材料。这么多年来,我的力量渐渐增长,有时候甚至能和那些男奴隶相媲美。但通过在坑里的那些比赛,我学到了一件事:光靠力量可赢不了比赛。
我没把时间花在提升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技巧上,而是把更多的训练时间用来观察明天要面对的对手。他叫李征,从上个月成为战士以来,就只赢过一场。按理说,这应该能让我轻松点儿,可实际上并没有,因为他比我早一个月开始训练。
我坐在长凳上,手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作为奴隶,如果我们按时完成任务,就能看坑里的比赛。虽然想看两个人互相打斗可能显得有点扭曲,但这却是我们唯一的娱乐方式,所以从十五岁起,我就尽量不落下每周的每一场比试。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看比赛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其他奴隶会讨论说获胜者通常只是更强壮,而我注意到的是一些细节,比如有些战士的动作有可预测性,可他们的对手却从来没发觉;还有那些看似不可预测的人也有特定的行动模式。每个战士都有自已的招式变化,而胜利者往往拥有更好的招式技巧。
现在,我正在观察李征的招式变化。
今天他在拳击场里和一个明显更有经验的老战士一起训练。我发现每当对手靠近的时候,他就会伸出右脚,而且左脚好像有点跛。他几乎每次都打空,但突然有一次很幸运地击中了对方的侧身。
他这一脚肯定很有力,因为另一个人捂着腰,痛苦地往后退。
“不错。”老战士夸奖道,李征因为得到认可而露出笑容。这是正面强化,我确信明天他会再次用这一招来对付我。自从赢了第一场比赛后,他已经连着输了三场,这次是他最后一次机会战胜我。如果失败,他下一次战斗就要对上阳人,那就必死无疑了。
就像炎昊队长说的,在这里可没有弱者的容身之地。
我尽量不去想他的命运,而是专注于自已的情况。确实,我差不多记住了他所有的动作,还有之前在坑里见过的大多数战士的动作,但我自已从来没有真正战斗过。我不知道自已的强项是什么,也不知道弱点在哪里。
尽管炎昊队长刚才在那短暂的训练中很快就指出了我的问题。
他看着我对着沙袋一遍又一遍地出拳,眼神渐渐变得呆滞,而当他接到电话离开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他脸上那如释重负的神情。
即便被明显地忽视了,我还是继续用力地捶打着沙袋,直到拳头都麻木了,然后走到长凳上,看着李征和对手对练。我眯起眼睛盯着他的左脚,每当他移动那只脚的时候,眉头都会因为疼痛而皱起来,接着我突然明白了。我想起了他上一场比赛,对手把他推倒在地,还扭伤了他的左脚,一直到他认输为止。李征肯定是扭伤了脚踝。
“别想太多,尽你最大的努力。”炎昊队长坐在我旁边,也看着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尽量别被踢到。”
我默默地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你的拳头太弱了,试着用腿进攻。绕着他跑圈,把他累垮。”
我看着李征在出拳的时候凸起的肌肉。他高大强壮,不过炎昊队长说得没错,他的体型让他行动迟缓,而且比对手喘得更厉害。
房间里响起了铃声,炎昊队长清了清嗓子。
“训练结束了,江雨柔。祝你明天好运。”
我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一想到明天获胜对我意味着什么,我的眼睛就闭不上了。成为一名战士,就有机会加入军队,最重要的是,这是我有史以来逃脱的最大机会。我所要做的,就是赢。李征那紧绷着的战斗面容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猛地一紧。如果我奇迹般地赢了,他下一场比赛就会死去,但这并不是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相反,我在思考着怎么打败他。如果这意味着我会输,那我也不能让他赢。我已经等得太久了,就为了一个获得自由的机会。
绝望笼罩着我,我紧紧地抓着周围的床单。这里不是我的家,从来都不是。我要逃出去,回到下羽,揭露上阳人的真实面目——一群渴望战争的奴隶主。而且我要找到我的家人。一想到这样的团聚,泪水就涌上了我的眼眶,我强忍着不让自已哭出声来。
我宁愿死也不愿再当奴隶。
这些思绪一直占据着我的脑海,直到听到敲门声,我才意识到天亮了。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对我很不利,但我却像通了电一样清醒。紧张感已经完全控制了我,我祈祷着自已在比赛中不要因为精疲力竭而倒下。
我跟着服务员走进更衣室,她给我穿上了一套在胸部和腹股沟区域有防震垫的战斗服。接着她把我的头发绑起来,在镜子里冲我微笑着说:“那边有份吃的给你。”这份轻食包括烤肉、一些煮熟的藻类、面包以及蛋糕。我盯着食物,感到一阵恶心,紧张得根本吃不下。
她微笑着,用安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可能没什么胃口,但你需要能量。别担心,你还有时间。”
我意识到她说得对,于是慢慢地咀嚼起来。我喝下了她给我的能量饮料,然后等待着。等待的过程比我经历过的任何事都更加折磨人。我能听见自已的心跳在胸腔中砰砰作响,当门终于打开时,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服务员点头示意我跟上。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跟着她沿着一条狭窄的通道走去。随后我看到了通往坑场的隧道入口,耳边充满了人们的呼喊声。
当我穿过入口,步入开阔的竞技场时,一阵恶心感涌上心头。身后的门密封起来,将我困在这个四周都是观众的封闭空间里。长凳上坐满了上阳人和奴隶,他们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注视着我。
另一条隧道的门打开了,李征走了出来。他们为他欢呼,但在我从头到尾审视他的时候,那些声音似乎在我的耳边消失了。穿上战斗服后,他看起来比我记忆中更加高大且更具威胁性。
我们站在圆圈中心,等待上阳的战歌响起,以及上阳人宣誓的声音。
我注意到专属座位区中央的三大家族的继承人。他们坐在自已长辈后面,我猜那应该是三大家族的首领——上阳的领袖们。
我捕捉到了那个严厉的目光盯着我,现在我知道他是盛图南。他拿起一盘小吃,靠在椅背上,已经显得很感兴趣了。我的皮肤因为恼怒而发痒,但很快就被号角声分散了注意力,这表明比赛已经开始。
李征没有浪费时间,充满激情地向我冲来,我几乎没有时间反应。他朝我的侧边踢了一脚,我在他差点踢中我的瞬间翻滚避开。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秒钟。我跳跃躲避,意识到这就是我的技巧,但李征非常急躁,耐心正在消磨殆尽。
下一次我试图躲避他时,他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拉向他。然后用膝盖顶住了我的腹部,我顿时喘不过气来。疼痛使我视线模糊,我急忙逃开,试图躲过他的下一脚。
这次我没有那么幸运。他踢中了我的侧面,我差点摔倒。我设法挥出一拳,但他甚至都没有反应。
我意识到不能永远躲避下去,于是跳到了一边。我的呼吸变得不规律,只想躺下来抱住肚子,但我不能这样做。相反,我集中目光看着李征沉重的喘息,以及当他靠近我时抬起右腿的动作。他只用右腿踢击。接着我想起了他受伤的那只脚。
正如我所预料,他再次尝试踢我,这一次我让他踢中了。他的脚碰到了我的肋骨,一股疼痛贯穿全身,但我忽略了它,抓住了他的脚并用力拉向我,使他失去了平衡。
他仰面倒下,在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后,我用全身的力量扭转了他的受伤左脚。随后我也倒在了地上。
我的身体疼痛不已,腹部像是燃烧着一团火,当我从他的腿下爬出来时。观众们安静了下来,只见李征坐起身来,痛苦地捂住自已的脚。他的脚已经开始肿胀,但他还是顽强地站了起来,不愿放弃。
他脸色铁青,跛着脚向我走来,幸运的是他已经无法再踢击了。他向我挥拳,而我成功地躲开了。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双方都精疲力竭,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有了放弃的念头。
这是攻击的好机会,但不知为何我犹豫了,尽管他受了伤,我还是害怕对他发动攻击。背后的观众情绪高涨,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在等什么?”“结束他!结束她!”
我咽下涌到喉咙的胆汁。那些话是下羽的观众喊出来的。
李征似乎已经受够了,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般向我冲来。我试图避开他,但他把我推向墙壁,然后用手掐住我的脖子。
随着视线渐渐模糊,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绝望。他的脸涨得通红,口水从嘴角滴落,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他掐得更紧了,我开始窒息。我的喉咙仿佛着了火一般,感到头晕目眩。我只想闭上眼睛放弃。如果我认输,他就赢了,事情就这么简单。但即使无法呼吸,我的肺里充满了仇恨和复仇的火焰。
我想起了每一次作为惩罚烙在我身上的烧伤,想起这里每一个无谓死去的人,还有与其他失去希望的奴隶交换过的空洞眼神。
想到这一切,我用力地捏住了他手上的皮肤,直到掐出血来。他因疼痛而嘶嘶作响,松开了手,这让我得以推开他的手,并狠狠地踩在他的受伤脚上。他尖叫起来,唾液溅到了我的脸上。我没有浪费时间,用肘击打他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用膝盖顶他的肚子。
他踉跄了几步,我继续踢他,直到他仰面倒下。当他躺倒在地时,我进一步扭动了他的左脚,无视他痛苦的哀嚎。
但他还是没有认输。
接着我把脚压在他的喉咙上,用力向下踩。他大声咳嗽着,但仍不认输。我更加用力,因为我的胃在抽搐,急切地想要结束这一切。
他用手抓住我的脚踝试图推开我,但他现在已经虚弱了很多。我又加了一把力,这次他吐了一地。随后他瘫倒在地板上,双眼翻白。
我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他死了吗?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当扩音器宣布我的胜利时,胜利并没有真正触动我。相反,我看着一群奴隶冲进来检查李征是否还活着。他们迅速将他侧翻过来,当他咳出剩余的呕吐物时,我感到了一丝宽慰。
疲惫不堪,我瘫坐在地上,看着他们把他抬上担架带走。
他刚刚恢复了一点意识,当他看见我时,目光聚焦,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惧。
我们互相凝视,感觉就像我已经杀死了他。因为我们都知道,一旦他康复,下一场比赛对他来说就是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