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之时,扬声器再度响起:“所有被叫到编号的人,请前往广场上的下羽人事务办公室。”
几个编号被念出,紧接着我便听到了自已的编号。我站起身,惊讶地发觉刚才祝我生日快乐的那个女孩也站了起来。她这周想必也满十八岁了。
我们就这么几人,赶忙快步前行,可不敢惹恼那些站在墙边的官员。
下羽事务办公室是一栋离宿舍不远的小建筑。一辆滑行列车在食堂外面等着我们,将我们带到了前门。我们走进去后,被安排在一个四周设有长凳的小房间里等候。
我坐了下来,吴倩就坐在我的对面。她发现我在瞪着她时,便眯起了眼睛。
几分钟后,一个相对矮小的上阳人走了进来,给我们简略地说明了一番情况:
他们会依照我们的编号依次叫我们进下一个房间,在三个选项中选一个。第一个选项是选择继续从事苦力活儿;第二个选项是选择参加角斗士比赛,争取加入军队的机会;最后一个选项呢,则是选择成为上阳人的伴侣。
一旦做出选择,我们就得即刻离开大楼回去干活。选了后两个选项的人晚上会被重新安置到不同的宿舍。我们都点了点头,其他人在小声地讨论着他们的决定,而我一言不发。我正意识到自已的手在颤抖时,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上。我抬头一看,是那个祝我生日快乐的女孩的目光。
“生日快乐。”我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然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因为紧张的情绪正在影响着我。今日其实没什么值得庆贺的,但是在命运的抉择上能有一点发言权,还是让我有了一丝满足之感。
他们叫到了她的编号,没过多久她便离开了。她的手一拿开,我的手掌就变得湿漉漉的。我在想她究竟选了什么。“我猜你会选择继续当奴隶。”吴倩的声音如刀子般划破了冰冷的空气,我看到她那冷冰冰、精于算计的眼睛正盯着我的脸。
“我用不着你为我做选择。”我直截了当地回应,急切地想要结束这场对话。她的舌头快速地伸了一下,让我想起了我们在铁轨上有时会看到的蓝色毒蛇——冰冷又剧毒。她带着一种自知的笑容,显得极为得意。这很符合她的作风,总是准备好去讨好上阳人。就算他们把她打得半死,她也会面带微笑地流血而亡。
“我觉得这是你唯一合理的选择。我是说,谁会要你啊?你又黑又不讨人喜欢,瘦得连只蚂蚁都打不过。”她嘲讽着,而我选择对她不理睬。要说起来,她大概是嫉妒我的肤色吧。
大多数奴隶在这始终阴冷的天气中都失去了原本的肤色,不过我们当中仍有一些人得以保留。我的皮肤还算白皙,但又不像大多数人那般苍白得仿若鬼魅,而且我们都清楚上阳人觉得这样的肤色颇具吸引力。
幸好这时我的编号被叫到了,我无需再忍受她那无情的讥讽。
我走进一间明亮的屋子,瞧见中间有一张透明的桌子。屏幕上显示着“6888”这个数字,我的脸也浮现在屏幕上方。
我被指示把指尖放在一个小绿点上。它读取了我的指纹后,屏幕上即刻出现了三个选项框。
第一个框上面写着“勤劳”,旁边是一个背着袋子弯腰的人像。第二个框上写着“勇敢”,图案是一个呈战斗姿态的人像,右手高高举着拳头。最后一个框上写着“繁衍”,下面是一个抱着婴儿的人像。
“请放置您的手指并勾选您未来的选择。”屏幕上的声音响起。
我强抑住紧张的情绪,抬起手指,可它就悬在半空不动。一股恐惧感涌上心间,我开始怀疑自已是否做了正确的抉择。我会足够坚毅吗?还是会如其他人一般失败死去?或者应当选个更稳妥的选项,永远这般无助下去?
一滴汗珠从我额头滑落,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指令。
没时间迟疑了。
最终我决然地把手指放下,勾选了我选定的那个选项。而后我离开了房间,心跳如鼓,在胸膛中轰鸣。
我在那张薄薄的床垫上辗转反侧,等待着有人前来。我未曾跟任何人提及我的决定,而其他奴隶要么太过疲倦,要么根本毫无兴趣,也无人来问。
我想他们大概认为我选了继续当奴隶吧。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选择,因为虽说当奴隶前途黯淡,但他们似乎活得更长久。斗士们通常会在角斗场中丧生,即便有幸加入军队也在劫难逃;而下羽人的伴侣呢,总是会在几年后消失,一旦有新人来替代,这便是默认的规矩。
正因如此,我今日的决定让我的思绪纷乱如麻,每一秒我都在猜测官员们为何还不来,感觉每过一秒我就离疯狂更近一步。我不禁轻声笑了出来,抬头看向自已的脚尖。幸好无人留意到。大家都累得准备就寝了,而我却因焦虑浑身颤抖,今日所干的那些繁重活儿对我毫无影响。这是我头一回感觉自已真正地活着。
突然,一声响亮的“哔”声从将我们锁在此处的巨大钛合金门那里传来,我险些从床上蹦起。门滑向一侧,两个下羽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块写字板,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房间里极为安静,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使用了扩音器一般。
“6888、7345、6937,”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那双冷冰冰的蓝眼睛像激光一样剖析着每一张脸,直至与我对视。“你们有五分钟时间收拾行李,现在开始计时。”
我起身拿了几样想要带走的东西,附近的奴隶们惊愕地看着我。其实也没多少物件:两套工作服、一把梳子、一支牙刷和我的工作鞋。这些东西或许日后都用不上了,我多希望有些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可供珍惜,可我第一次在此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剥夺了一切。
我拿着这些东西走向门口,尽量不去在意那些投来的怜悯与失望的目光。路过李瑶身边时,她避开了我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我把喉咙里所有的忧虑都咽了下去,未去理会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