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守正转头打量程时的会客室:“别说,还真别说。你这里改造一下之后更好了。你这混蛋还是挺有品味的。”

整体空间中轴对称,浅灰色方砖铺地,砖缝以白灰勾缝。

厅中轴线正中,是一张的纯木色茶几。主座是一把四平八稳的太师椅,旁边围绕几把官帽椅。主座便还有一张月牙桌上摆着一棵造型万年青。

旁边墙上挂一幅仿沈周风格的山水轴画下置一个落地花几,另一面西墙则设一面博古架,用来放书和各种摆件。

整个会客厅无炫目的色彩,仅以木色的温润、青花的素雅、织物的柔和为主调,空气中交织着檀香、木材与线装书的淡淡气息。

很有几分明代士大夫“坐而论道”的雅致,却又不失会客的温馨。

客人入座时,可倚官帽椅的搭脑闲谈,可捧盖碗啜茶,目光所及皆是简而不陋的细节。

林雪霁:“我也挺喜欢这种风格的。时哥什么时候帮我也设计一个。

程时:“其实要设计臣这种风格也简单。记住三条。宁古无时,宁朴无巧,宁俭无俗。”

段守正:“不错不错。我那小套间,你也帮我设计装修一下。价格随你开。”

程时:“我说,你们两个说那么多,就为了耗时间么。太阳下山你们回去睡觉了。”

段守正:“我再坐坐。林雪霁,你回吧。”

林雪霁只能走了。

程时皱眉问段守正:“你坐了一天车,不累吗。”

段守正:“累了啊。所以我就住在你这里了?”

程时:“嗯?!!我这里没有客房。你去酒店多好啊?”

段守正:“不不不,我觉得你这个会客室比酒店好。”

程时知道这是一种心理补偿。

因为段守正恨不得回到初一那天晚上的自己身上,告诉自己不要任性。

他也能理解段守正,他重生前,也曾一次一次回到机械厂,想要回到过去,抽醒那时懵懂任性的自己。

所以他抿嘴坐了好一会儿,起身扔给段守正一床被子和枕头,就去忙自己的了。

只是段守正这样,司机和警卫也不敢走,只能在茶室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半夜,程时睡得正香,忽然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一下惊醒过来。

那人背对着窗户,坐在椅子上,幽幽的月光洒在那人的背后,脸却沉浸在黑暗里。

程时要不是对段守正十分熟悉,一眼就认出他,刚才就一脚踹上去了。

他捂眼哀叹:“少爷。半夜不睡觉,你想干什么啊?”

段守正:“有些事情,我想不通,所以睡不着。”

程时知道他说的是岑云舒的事。

今天岑云舒的表情,不像是演的。

而且之前,她也放弃得太快了。

作为名门望族里长大的人,应该见惯了接班人下去历练的事。

以岑云舒的智商,怎么可能误判段守正的地位。

退一步说,如果岑云舒真的是那种势利的人,在得知段守正受伤就立刻被运回穗城后,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来表示关心,以重修旧好。

可是岑云舒却表现得太过疏离和冷漠,反而显得很刻意。

所以,有没有可能,岑云舒是受了某人的胁迫......

程时不出声。

段守正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程时早就知道或者猜到了。

他定定望着程时:“所以我找人查了一下,发现我爸确实找过岑云舒,还承诺,只要她断了跟我的来往,就帮她在华南和中南片区立住脚。她果然是很明智和坚决,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而且跟我断得很彻底。我父亲也兑现了承诺。只是,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枉我还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

程时淡淡地说:“有什么好提醒的。岑云舒是个独立的成年人,哪怕是迫于压力后退撤离,那也是她自己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干涉。”

他说这话,绝对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岑云舒的处境,他不清楚。

所以岑云舒的筹谋,他也不便于给出判断。

段守正笑了,声音有些苦:“是啊。你一直都是最冷血看得最透彻那个人。”

程时索性坐起来:“你既然睡不着,想要深究,那我们就来复一下盘。不过,我可能要说一些让你很痛苦的话。你受得了吗?”

既然好像伤口里面还有异物一样始终不能释怀,那就只能扒开清理了。

虽然有些残忍和血腥,却是彻底治好伤口不留后患的唯一办法。

段守正:“真好笑,我一个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的人,有什么受不了的。”

程时:“你跟家里说要娶她,家里不肯。你没有别的办法,希望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当时而也跟你分析过,这是你能想到的,最有效,利益最大化的办法。因为就算从边防回来,家里依旧不同意,你至少锻炼了自己,有了资历。但是你这样,也让岑云舒看出来,你手里没有任何其他筹码了。你都还没结婚,更没挑大梁,父辈还能帮你打伞,这么点事情,你就这样了。如果以后再遇见难事,你要怎么办?”

段守正攥紧了放在扶手上的手。

程时:“你要是想不通岑云舒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放手,就悄悄调查一下她家的情况。不是表面那些,而是更深层的。或许不用问她,不用我来跟你分析,你都要能想明白。”

段守正沉默了片刻,才说:“无聊,我才没有那闲工夫。睡觉。”

他说完就起身出去了,跟来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

程时轻叹:“叛逆期的孩子就是这么别扭。”

段守正在外面说:“叫谁孩子呢,我比你大。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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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段守正睡到十点都没起来。

程时把他摇醒:“大哥,你半夜不睡,早上不起来。你要是迟到了,别人还以为我把你绑架了。”

段守正迷迷糊糊:“别吵,明天才开会,我特地提前一天过来,就是为了来你这里偷懒一天的。”

程时:“我去,你把我这里当度假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