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初冬,天津卫。冷风从海河上刮来,裹挟着潮湿和寒意,整座城市像披上了一层灰色的幕布。街头巷尾,行人步履匆匆,旧式洋车的木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阴沉的天空中,偶尔有几只乌鸦盘旋,似乎在预示某种不祥。
梁坚毅拢了拢长衫,脚步稳健地走进法租界的一条偏僻小巷。他身材颀长,面容冷峻,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透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作为天津最年轻的刑事顾问,他名声响亮,却也招来许多嫉恨和怀疑的目光。对他而言,这座城市复杂的暗流恰如一盘巨大的棋局,而他,便是那个愿意以命为注的执棋者。
这次他被紧急召来,是因为一桩诡异的命案。死者是一位在法租界经营古玩铺的商人赵鸿才。据目击者称,昨夜在商铺二楼,赵鸿才的惨叫声惊动了整条街,但等人赶到时,房门反锁,等破门而入时,他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窗户紧闭,地上没有任何搏斗痕迹,房间内却留下一幅沾满鲜血的画——一只展翅飞翔的乌鸦。
案发现场笼罩在低沉的气氛中,警员和法租界的侦探正在交头接耳,试图拼凑真相。梁坚毅缓缓扫视四周,敏锐地捕捉到每一个细节。地上的血迹、桌上的茶杯、窗棂上的一道模糊指印……他的眼神如利刃,切入表象,试图挖掘出真相。
“赵鸿才一个人住,房门从内反锁,无人能进,但为什么会有血画?”梁坚毅低声自语,目光停留在画上的乌鸦,“这是故布疑阵,还是某种暗示?”
与此同时,赵鸿才的邻居,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人,怯生生地凑上前来。他低声道:“梁先生,我昨晚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梁坚毅立刻转过头。
“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站在赵先生窗外盯了好久……等我想仔细看看,他却一转眼消失了。”中年人说完,脸色愈发苍白,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梁坚毅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然而,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声尖叫,众人连忙涌了进去。只见一个警员面如死灰,手里捧着一张被藏在书架后的纸条,上面用鲜红的墨迹写着:
“第一只乌鸦已展翅高飞,第二只将翩然而至。”
纸条上,依然画着那只血乌鸦,栩栩如生。
这桩命案远比梁坚毅预想得复杂,而更大的谜团,正藏在层层迷雾之后。他在心中暗自发誓,要揭开真相,无论代价如何。而就在他转身离开案发现场时,远处的一声枪响,宣告了另一场危机的降临……
枪声背后的秘密
那声枪响短促而沉闷,仿佛撕裂了沉寂的天空。梁坚毅循声快步走去,外套随风掀起一角。他的脑海中飞快盘旋着刚才现场的每一处细节,直觉告诉他,这枪声或许与赵鸿才的命案有关。
声音来自一条更偏僻的小巷,巷子尽头堆满了杂物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梁坚毅抵达时,几个警员已经围拢在巷子中央,一名年轻人倒在血泊中,胸口中弹,生死未卜。
“是谁开的枪?”梁坚毅沉声问道。
“没人看到,只听到枪声就赶来了,”一名警员答道,神色焦急,“受害者身上没带证件,但看着不像寻常百姓。”
梁坚毅蹲下身,细细打量倒地之人。他年约二十出头,穿着一件褪色的灰色短袄,右手死死攥着一只用布包裹的小物件,仿佛在拼尽全力保护它。梁坚毅轻轻掰开他的手,只见那布包里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怀表,外壳已锈迹斑斑,刻着一行几乎模糊不清的字母:“L.T.”
“这不是普通的怀表。”梁坚毅站起身,将怀表收入掌心,“立刻送他去医院抢救,务必保住性命。”
“是!”警员们迅速行动。
梁坚毅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小巷狭窄,隐秘,极易成为犯罪分子的藏身之所。但奇怪的是,这里竟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仿佛凶手开枪后便凭空消失了。冷风吹过,巷口一块破旧的布幡轻轻摆动,上面写着三个字:“天顺号”。
“天顺号……”梁坚毅念出这三个字,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米粮铺,店主是个普通老实的中年人,素无过节,为何会出现在这桩案件的外围?
他迈步走进米粮铺。昏暗的店内布满陈年的灰尘,店主正蜷缩在柜台后,满脸惊恐。他见梁坚毅进来,忙不迭地站起身,声音颤抖:“梁、梁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刚才巷子里发生了命案,你听到了什么?”梁坚毅直截了当。
“我、我什么也没听到……”店主面如土色,眼神闪烁,显然在隐瞒什么。
梁坚毅微微一笑,语气不紧不慢:“你的布幡出现在了案发现场,你以为你能躲过?”
店主的双腿一软,险些瘫倒。他慌乱地摆手:“不关我的事!那年轻人早上来过,说要寄存一件东西。我一开始不答应,他给了我三块大洋,我就、就收下了……”
“寄存的是什么?”梁坚毅逼近一步,目光冷峻。
“在后面的仓库里!”店主一边哆嗦一边指向后方。
梁坚毅穿过柜台,推开一扇通往仓库的小门。仓库不大,堆满了米袋和破旧的箱子。在最角落的一只木箱上放着一个牛皮纸包。梁坚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叠用麻绳捆扎的文件,纸张已有些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文件的第一页赫然写着:“天津三友银号往来账目”。
梁坚毅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些年天津的银号多如牛毛,但“三友银号”却是个特别的存在。这家银号背后牵扯着数不清的商贾、官僚乃至暗地里的军阀资金流动,绝非一般的账本。他飞快地翻阅,发现不少账目上都标注着神秘的暗号,比如“乌鸦1号”“乌鸦2号”等。乌鸦,再次出现在这场迷局中。
回到巡捕房后,梁坚毅将账本仔细整理,却发现了一些令人惊异的规律:账本上的暗号与近几个月发生的一些失踪案时间惊人吻合。而更令人心惊的是,账本最后一页用红笔画了一个圈,圈中写着一行字:“下一站,海河码头,午夜。”
梁坚毅长叹一口气,将怀表与账本一起放入锁箱中,喃喃道:“这幕后之手,不只是一个杀人者,更是一个织网者。”
当夜,月黑风高,梁坚毅披着长衫,独自出现在了海河码头。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而他,只能胜,不能败。
码头上空无一人,唯有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在回荡。不远处,一艘货船上,隐隐传来低语声。梁坚毅屏住呼吸,摸向袖中的短匕首。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听清了船上的对话。
“赵鸿才死了,账本也丢了,下一步该怎么办?”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
“乌鸦计划不能停,账本被发现是意料之中。按原计划,今晚就开始行动。”另一个声音低沉而坚定。
梁坚毅再也按捺不住,陡然出现在船头,冷声喝道:“行动?是要杀多少人,埋多少尸,才算够?”
船上的真相
梁坚毅的出现让船上的几个人一瞬间僵住。黑暗中,他的身影如一把出鞘的利刃,眼神锐利得像能刺透夜幕。他一手紧握袖中的短匕首,另一手抬起,指向站在船头的一个瘦削男人。
“把你们的计划说清楚,或许还能留条活路。”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船上的人显然没料到会被人撞破秘密,几秒钟的沉默后,那个瘦削男人冷笑一声:“梁顾问果然名不虚传,可你一个人闯来,是太低估我们了吧?”
话音未落,岸边的暗影中突然跃出三四个大汉,手里提着木棒和短刀,目光凶狠。他们从四面合围,将梁坚毅团团围住。
梁坚毅心中暗骂自已急于行动,但脸上仍旧镇定如常。他缓缓后退一步,借着昏黄的月光扫了一眼周围。他已经看清,货船上站着的瘦削男人才是主谋,而这些冲上来的人不过是些普通打手。
“想用这些人拦住我?不够看。”梁坚毅冷笑,猛地从袖中抽出短匕首,身形一闪,直接迎向冲过来的一个大汉。
他动作迅猛如闪电,匕首划过空气,一下子削断对方手中的木棒。与此同时,他一个低身转步,躲开另一人的扑击,反手将匕首抵在了对方的咽喉。
“住手!”瘦削男人厉声喝道。
几个大汉立刻停下,神色警惕地盯着梁坚毅,显然已被他的身手震慑住。
“很好,现在可以谈了。”梁坚毅将短匕首轻轻转动,威胁之意不言自明,“告诉我,‘乌鸦计划’到底是什么?”
瘦削男人目光阴冷,片刻后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梁顾问,你真的以为,抓住我就能阻止这一切?”
话音刚落,货船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梁坚毅转头看去,只见船舱内燃起熊熊火焰,浓烟滚滚,烈焰映红了整片河面。
“糟糕!”梁坚毅意识到,对方是在毁灭证据!
那瘦削男人趁机猛地跃下货船,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几个打手也四散而逃。梁坚毅没有追赶,而是迅速冲向燃烧的船舱。他知道,船上一定还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必须抢在火焰吞噬之前找到。
船舱内火势越来越大,梁坚毅用手帕捂住口鼻,凭借直觉快速搜寻。终于,在船舱深处,他看到一个小木箱,上面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两个字:“证据”。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木箱,冲出船舱。就在他跳下船的瞬间,火焰触及了船舱内的火药,“轰”的一声,整艘货船炸成了碎片。
梁坚毅滚落在地,手中紧紧抱着木箱,胸口起伏不定。好在他及时脱身,只是手臂被飞溅的碎片划开一道血口,但他全然不顾。
回到巡捕房后,梁坚毅打开木箱,里面是一叠文件和一份手绘地图。文件中,详细记录了“乌鸦计划”的核心内容:一个以天津三友银号为中心的地下犯罪网络,涉及走私、人口贩卖,甚至与外部势力的资金交易。而那份地图,则标注了多个秘密据点的位置,其中一个据点的名字赫然是“义丰茶楼”。
“义丰茶楼……”梁坚毅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这家茶楼是天津卫最有名的茶馆之一,名声清白,平日里门庭若市,怎么会与这种罪恶计划有关?
第二天清晨,梁坚毅化身成一位普通的茶客,走进了义丰茶楼。茶楼内一派热闹景象,文人墨客、商贩闲人交错而坐,茶香四溢,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但梁坚毅却注意到,茶楼二楼的一间雅座总是紧闭,门口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他的目光落在伙计腰间的鼓囊处,那是明显的枪械轮廓。
梁坚毅佯装不经意地靠近,点了一壶最普通的碧螺春,坐在靠近楼梯的座位上静静观察。他注意到,不少客人只是坐了一会儿,便被伙计带上了二楼,而这些人中有商人,也有穿着洋装的外地人。
忽然,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昨晚在货船上逃跑的瘦削男人。他目光扫过茶楼,和伙计低语几句后,迅速走向后门。
梁坚毅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他悄然起身,跟在瘦削男人身后,准备一举揭开“乌鸦计划”的真相。
茶楼后的暗道
瘦削男人步伐匆匆,出了茶楼后门,一头钻进了旁边的胡同。梁坚毅屏息跟随,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轻巧,不发出半点声响。胡同狭窄而幽暗,墙壁上的斑驳痕迹似乎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男人走到尽头,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弯腰拉开地上的一块石板,露出一道窄小的暗道入口。他迅速钻了进去,将石板盖回原处,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梁坚毅站在不远处的暗影中,目睹这一切。他快步上前,用匕首轻轻撬开石板,露出的暗道里散发出一股霉味和冷气。他深吸一口气,顺着铁梯悄然进入。
暗道幽长,四壁被粗糙的木板支撑,地面铺着杂乱的砖石,隐约传来水滴声。梁坚毅凭借微弱的灯光,借助脚步的回声判断方向,缓缓向前推进。
走了大约二十米,他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低语声,随即隐入暗影,将自已融入墙角。
“货船的事失败了,三号据点也暴露,咱们得加快行动。”瘦削男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焦虑。
另一个声音低沉冷酷:“放心,乌鸦计划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明晚就行动,按照账本上的指示去做,一切都得干净利落。”
梁坚毅屏住呼吸,悄然探出头,看到暗道尽头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室,里面有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桌上铺着一幅天津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关键地点。
“明晚……这是最后的机会。”梁坚毅心中盘算。他悄悄掏出手帕,将地图的大致布局记下,随后缓缓后退。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脚下不小心踢到一块松动的砖头,发出轻微的声响。
“谁!”瘦削男人警觉地大喊一声,几个人立刻拔出手枪,朝暗道深处冲来。
梁坚毅迅速后退,借助暗道的掩护,灵活地避开追兵。他一边奔跑,一边用手摸索着暗道的两侧,试图寻找出口。
几分钟后,他终于发现一扇铁门,推开后竟然通向一条河边的小巷。他飞速冲出,铁门在他身后关上的同时,追兵也从暗道里冲了出来。
“追!绝不能让他跑了!”瘦削男人咬牙切齿地喊道。
梁坚毅沿着河堤奔跑,耳边风声呼啸,身后传来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枪响。就在他觉得即将无路可退时,眼前出现了一艘停靠的小船。他毫不犹豫地跳上去,解开缆绳,用力一撑,船滑向河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