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突然有人来禀报,王彦章又到阵前挑战了。李晋王带着高思继登上一处高地,观察敌情,高思继恭敬地站在一旁。李晋王指着远处,说道:“你看那麾盖之下,横枪立马的那个人,就是王彦章。”高思继顺着李晋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王彦章身着绣袍,披着金甲,威风凛凛,身上散发着腾腾的杀气。
高思继对李晋王说:“臣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愿意领兵出战,会一会这个王彦章。”说完,他就披挂整齐,绰起长枪,飞身上马,径直冲到阵前,挺枪直刺王彦章。王彦章急忙举枪相迎,两人的战马交错在一起,这一战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厮杀得异常激烈。
两边的战鼓擂得震天响,如同滚滚惊雷;就地的铜锣敲得好似霹雳轰鸣。在军阵之前,人马拼命厮杀,奋勇争先;刀枪相互碰撞,发出铮铮的声音,激烈的程度就像如来座下的哪吒摇动五方旗;两人身上的气势相互碰撞,仿佛四州大圣在与水母激战。他们的盔甲相互摩擦,发出“钉擦钉”的声响,如同皓月相互辉映;甲胄相碰,光芒闪烁,好似银山对射。两人手中的长枪,就像两条凹面混江龙;他们的身影,又似一对巴山白额虎。
两人就这样厮杀了一整天,足足斗了三百多个回合。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李晋王下令鸣金收兵,双方各自带领军队返回营地。
王彦章回到本营后,对身边的人说:“高思继的刀法十分娴熟,真是我的强劲对手,若不是及时收兵,我险些就丧生于他的手中。明天我要用回马枪挑了他,必定能大获全胜!”
第二天,王彦章骑着马,带领军队前来挑战,高思继也率领军队迎战。两军摆开阵势,王彦章和高思继两员大将同时出阵。王彦章说道:“今日我们必须分出胜负,谁也不许收兵。”说完,两人便又交起手来,这一次又战了五十多个回合。王彦章见一时无法战胜高思继,便拨转马头,拖着长枪假装逃跑。
高思继以为王彦章胆怯了,恨不得立刻追上他,于是放开缰绳,催马紧追不舍。王彦章回头一看,见高思继的马已经追得很近了,突然兜转马头,猛地一枪刺出。高思继收马不及,被这一枪正中胸口,当场毙命。王彦章挑起高思继的首级,此时高思继的部下见状,纷纷四散奔逃。有人跑回唐营报告:“高思继被王彦章用回马枪挑死了!”
李晋王听到这个消息,大叫一声:“气煞我也!”紧接着口角喷血,一下子倒在地上,过了半晌,竟然气绝身亡。逸狂写诗感叹道:“为国频召将,时危不可撑。勇南亡去后,思继复招魂。忠义心空赤,衰残志可矜。一气竟喷血,谁将社稷平?”
其实,李晋王一是因为领头疮发作,二是因为这二百场战败的闷气一直郁结于心,三是他年事已高,已经八十四岁了,多种因素之下,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后来史官也有诗为证:“唐室衰微不可扶,天叫温贼篡良图。君仇未报身先死,到此英雄岂丈夫。”
按照本传所述,王彦章用回马枪挑死了高思继,又气死了沙陀李晋王,众王子们听闻这个消息,都惊恐万分,正准备为李晋王举哀,并且传言李晋王已经身死,大家开始商议如何办理丧事。
潞州王李杰说道:“各位王子先不要喧哗吵闹,如果王彦章得知晋王已经死了,他肯定会再次领兵来挑战,到时候谁能与他抗衡呢?我们应该赶紧将晋王入棺殓葬,让萧、刘二妃带领三千兵马,护送灵柩,连夜赶回并州安葬,这才是上策。”众王子都觉得他说得有理,便听从了他的建议。
之后,众王子又商议,既然晋王已经去世,那么应该让潞州王暂时掌管晋王的兵印。潞州王推辞道:“我没什么才能,怎么敢担任这个职务呢?”众人都说:“按照昭穆次序来定,非你不可。”
当天,李杰对李嗣源说:“王彦章日夜都来挑战,我们唐兵一直无法讨贼报仇,这可怎么办呢?你看看哪里还能借到一支军队,前来破敌?”李嗣源禀告道:“我整日在道路上奔波,感觉自已都不像是个调兵的人了,倒像是个勾命的鬼。从各处调来的将士,都死在了王彦章这个贼子的手里。如今我打算前往直北大潼城李友金那里,调取他的那支军队,有了他们,破敌肯定没问题!”李杰听后十分高兴,立刻派李嗣源前往。
李嗣源披挂整齐,骑上战马,朝着直北方向进发。一路上,他看到三三两两的百姓,脸上都带着悲伤的神情,相互啼哭着。他们携儿抱女,夫妻离散,各自为了逃命而四处奔逃。因为梁、晋交战,百姓们家家门口都吊着一个木牌,木牌的一边写着“晋”字,另一边写着“梁”字。
当晋军杀过来的时候,百姓们要是打听到是晋军,就把木牌上的“晋”字调过来,晋军看到后,就说这是晋王的子民,便不再抢夺,直接过去了。可后面的梁军又来抢夺,百姓们又把木牌上的“梁”字调过来,梁军看到后,也说这是梁王的子民,同样不再抢夺。但后来抢夺的情况越来越混乱,不管是梁军还是晋军,都开始抢夺百姓。因此,百姓们的归属变得十分混乱,早上可能属于梁国,晚上就又属于晋国了。
李嗣源看到百姓们如此悲惨的遭遇,不禁感慨地叹息道:“就因为梁、晋两国交战,使得军士们遭受苦难,百姓们也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天下动荡不安,百姓死伤大半。”
李嗣源骑着马,星夜兼程,终于到达了直北大潼城。他拜见了叔父李友金,呈上了告急文书,说道:“王彦章与我军交战,杀了我军许多将士,导致我军兵败二百场,毫无还手之力。他还用回马枪挑死了高思继,气死了我父王。如今我们在宝鸡山与梁军对峙,形势十分危急,希望叔父能派遣大将相助。”
李友金听后,放声大哭,说道:“可惜皇兄死于非命,我们唐室的大仇还未得报啊!”李友金问身边的将领们:“谁愿意带领一支军队,前往宝鸡山相助?”话还没说完,一员将领应声而出,说道:“臣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愿意领兵前去,斩下王彦章的首级。”
李友金一看,这员将领身高不满七尺,年龄大约十四五岁,面色白皙如同傅粉,头发整齐地束在齐眉处,他是北平人,名叫史建瑭,是李友金部下的一员名将,极有智谋和策略。李友金听了他的话,十分高兴,封他为总戎官,调拨了二万军队,以及八员健将,让他们与李嗣源一起,连夜朝着宝鸡山进发。
史建瑭带领军队正行进间,前面的报马前来报告:“唐营离这里不远了。”史建瑭急忙唤来八员将领,让他们带领这二万军队,另外安扎一个小营。李嗣源带着史建瑭来见潞州王,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潞州王说:“贤侄你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十分辛苦。之前那么多好汉都丧命于王彦章之手,如今让这么一个小孩子来,怎么能成事儿呢?要是让他出阵,肯定会被王彦章那个水手贼耻笑的。”
史建瑭向前禀告道:“大王您可别小看我,为将之人,关键在于谋略,而不是单纯的勇猛。我是名将史敬思的儿子,九世良将的孙子,就一个王彦章,有什么可怕的?”
正说着,王彦章又来挑战了。史建瑭立即叩头说道:“末将愿意前往,斩下王彦章的头颅,献于帐下。”潞州王答应了他的请求。
史建瑭回到本营,吩咐八员将领:“你们先带领六千士兵,去左右两边埋伏好。我亲自带领三千士兵,从中间杀出。如果我战败了,你们两边立刻前来接应;要是王彦章战败了,你们左右两边迅速截断他的去路。谁要是敢退缩不前,就以这把剑为榜样,军法处置!”众将领领命后,各自披挂整齐,骑上战马,带领军队出营,摆开阵势。
王彦章在阵前看到史建瑭布置的阵势,不禁称赞不已,自言自语道:“梁、晋交战两年多了,我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今日不知这是谁布置的阵势,实在是天地人三才之阵啊,就算他表面上败了,实际上也是胜了;我就算表面上胜了,其实也像是败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素罗旗下,闪出一员小将。这员小将的打扮是这样的:头发束在齐眉处,年龄大约十四五岁;两颊如同桃花般粉嫩,身高不过四五尺。他头戴灿银盔,身披银叶甲,手挽梨花枪,座下骑着一匹玉骢马。这模样,不像是那吒太子下凡,倒像是个面容俊美的傅粉何郎。
在阵上,王彦章又高又大,模样凶恶得像金刚,狰狞得如同八戒。他看到史建瑭,不禁大笑起来,说道:“布置这个阵势倒还有点意思,没想到出阵的竟然是个小孩子。”他便问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史建瑭答道:“我是白袍史敬思的儿子,直北大潼城总戎官史建瑭。你又是何人?”王彦章说:“我乃铁枪王彦章!”
史建瑭立即挺枪刺向王彦章,王彦章急忙举枪相迎。一时间,战场上轰雷炮响,喊杀声震天。金鸣声、战鼓声交织在一起,阵前阵后都是如狼似虎的士兵,四哨五营排列整齐。旌旗在风中闪烁,黑色的大旗飘飘。枪刀如同寒雪般密集,剑戟闪烁着如霜的光芒。骑兵如同蛟龙出水,步兵如同猛虎穿林。沙尘飞扬,仿佛弥漫的大雾。战旗展开处,史建瑭拍马挥戈,气势汹汹,如同泰山倾倒,又好似海水翻腾。两员将领交锋,这一战杀得难解难分,异常精彩!
两人战了二百多个回合后,史建瑭大怒,取出鞭子,大喝一声:“着!”王彦章躲避不及,被这一鞭正中,顿时抱鞍吐血,勒转马头就跑。史建瑭在后面飞马紧追。
王彦章此时没有往本阵跑,而是朝着左边逃去。没想到左边突然涌出四员将领,大喝道:“水手贼,你还想往哪里跑?”四条长枪同时攻向王彦章。王彦章吓得魂飞魄散,勒马又朝着右边逃去。可右边又有四员将领冲了出来,喊道:“逆贼,休走!”王彦章回头一看,史建瑭亲自在后面追了上来。王彦章奋力杀开一条血路,从南阵逃脱了。
史建瑭气愤地问道:“是谁放走了这个贼子?”众人都说,是八健将中的第二名张夷放走的。史建瑭大怒,立刻唤来刀斧手,将张夷斩首示众,说道:“今后谁要是再犯这样的错误,就以张夷为戒!”其他七员将领见了,都吓得浑身发抖。
史建瑭派人到唐营报捷,潞州王惊讶地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战胜了王彦章一阵。”众王子都出来迎接史建瑭,随即摆开宴席,举杯庆贺,重重地赏赐了众将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