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远远望见,认出那是李存孝的旗号。看着李存孝的军士越来越近,他吓得胆战心惊,连忙亲自领兵逃回汴梁城。他的军队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自相践踏,各自逃命去了。朱温回到城中后,吩咐把门的军官,一定要紧闭城门,不得有误。
李存孝追至城门边,见城门紧闭,便大骂朱温是奸贼,喊道:“你这奸贼,且让你多活几日,待我回去见过父王,再来擒你!”随后,李存孝回到营中,拜见晋王,愧疚地说:“父王,儿救您来迟了,还望父王恕儿之罪。当初在长安分路时,儿就曾说过,若父王的兵先到,就安营等儿;若儿的兵先到,就安营候父王。还提醒父王,倘若朱温来请罪,切不可去。没想到今日父王果然中了他的奸计!”
晋王感慨地说:“儿啊,为父险些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今日这一阵,程敬思被烧死在驿中,郭景铢淹没在桥下,史敬思带伤自刎,我们的人马损失惨重。如今你虽来了,但这一仗打得实在是耻辱,这仇可怎么报啊?”
李存孝气愤地说:“父王,这都是您轻敌的过失,才招致这场灾祸。不过您放心,儿现在就去把朱温那贼擒来,将他碎尸万段,既为父王您雪恨,也为三位将军报仇。”
晋王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那朱温如今入城后,紧闭城门,坚守不出,我们急切之间很难取胜。要是我们擅自举兵攻打,天下人又怎能分辨我们的清白?而且这样一来,朱温就有了借口。不如我们暂回太原,派人带上奏本,奏知圣上,等圣上的旨意下来,我们再来擒这贼子,也不算晚。”
晋王说完,便与李存孝一起往太原奔去。
朱温逃回汴梁城后,心有余悸,自言自语道:“这次可真是惹下大祸了。”正说着,忽然有军人来报,说晋王的人马都往并州去了。朱温这才稍稍安心。
这时,朱义对朱温说:“哥哥,您与李克用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势不两立。倘若他奏准朝廷,联合各路兵马前来讨伐我们,那可怎么办才好?”
朱温皱着眉头说:“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弟弟,你可有什么良策?”
朱义思索片刻后说:“如今我们有十年的粮草储备,可以立刻竖起招军的旗号,招募天下的英雄好汉。如果事情成功,我们就能成为帝王;就算事情不成,到时候即便晋兵来犯,我们也无需惧怕。”
朱温觉得朱义说得有理,当天就立起了招军的旗号。没想到,仅仅十天时间,四方的英雄豪杰就像云集蚁聚一般,有一万多人前来投靠。
这时,黄巢的旧将尚让、齐克让、傅道昭、傅景祥、柳彦璋、柳彦随、葛从周等七人,带着本部七万兵马前来归降。朱温大喜,当即接纳了他们,并予以重用,还设宴款待他们。
酒过数巡,朱温对葛从周说:“如今我招军买马,积草屯粮,就是为了报李克用夺带之仇。列位有什么好的计策吗?”
葛从周说:“大人志在复仇,甚至想要图谋天下。但如今李克用受封天下都招讨,各镇的军马都听他调用,而且他还是王位,势力十分庞大。而大人您目前只是一个节度使,威权与他相差甚远,您也得谋个王位才好。”
朱温叹了口气说:“你说得虽然在理,但怎样才能得到王位呢?”
葛从周自信地说:“此事并不难。如今僖宗宠信一个宦官,名叫田令孜,他现任吏部尚书,朝廷的政务都由他处理,而且他的话僖宗几乎言听计从。大人何不修书一封,向他哀告?他看到您言辞恳切,再加上送上奇珍异宝作为礼物,必然会举荐您,这样您就有可能得到王位。您可以派尚让、齐克让二人星夜前往长安,尽早谋划此事,一定能成功。”
朱温听后,欣然采纳了这个建议。他立刻准备了玉带二条、宝珠二颗,让尚让、齐克让二人星夜赶往长安。
尚让、齐克让二人来到田令孜府前,对府中的军士说:“麻烦你们进去通报老爷一声,就说有故人前来拜访。”军士进去禀报后,田令孜说:“让他们进来。”
二人见到田令孜后,说道:“大人,别来无恙啊?”田令孜沉吟了半晌,才问道:“二位是何人?”
二人回答:“大人,我们在长安曾有过会面,您怎么就忘了呢?我们是尚让、齐克让啊。”
田令孜又问:“那你们如今在何处高就?”
尚让说:“我们二人现在在汴梁城节度使朱温部下担任都尉。如今大人是朝廷的柱石之臣,我们对您不胜仰望,所以朱温大人特差我们前来向您问安,还让我们给您带来了一封信。”
田令孜接过信拆开一看,信中写道:“汴梁节度使朱温顿首百拜,致书于大相国田丞相阁下。您身处高位,声名已载入史册;德望崇高,必将建立不朽的功勋。喜庆洋溢在朝廷,声名远播于海外。恭敬地希望相公阁下,您如嵩山般精神挺拔,似昴星般秀姿凝聚,实在是当代的股肱之臣,宦林中的巍峨高山。我朱温滥竽充数担任节度使,负责调理军民事务,但职位低微,权力微薄,而且手下的将领顽劣,士兵懒惰。特修此短启,略备薄礼,恭敬地献给您,希望您能笑纳。更希望您能乐于举荐提拔,让我能与太原的李克用同列爵位。请您多加美言,早日给我朱温在汴水之畔降下恩泽。我仰望着您的明察,心中充满了敬畏。”
田令孜看罢,心中大喜,随即收下了金宝等物,说道:“我自有主意,明日上朝便奏明陛下。虽然不一定能加封王位,但肯定会有赏赐。等圣旨下来,我自有安排,我会私下封朱温为梁王,再秘密铸一颗梁王印给他。你们二人先回汴梁,让朱温立起旗号,就假称自已是梁王,引兵反叛,我在这里里应外合,一起谋夺大位,有何不可?”
商议已定,田令孜便让尚让、齐克让到自已的私宅安歇。
第二天,天色刚微微亮,僖宗升殿。田令孜行完早朝礼后,出班奏道:“陛下,近来黄巢造反作乱,全靠朱温调集各镇诸侯,才将其尽数剿灭。各镇诸侯都受到了封爵,唯有汴梁的朱温功劳最大,而且他还是贵戚,陛下为何不给他升官,这样能让将士们感恩戴德,上下一心,实在是安定社稷的良策啊。”
僖宗皱着眉头说:“朱温那贼子,欺君罔上,朕每次都想诛杀他,只是因为朕的妹妹玉銮英在他那里,所以才暂且作罢。如今朕的妹妹已死,朕与他再无亲戚关系,怎么能给他升官呢?”
田令孜又说:“陛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必计较亲疏,只论功绩就好。既然不给他升官,那赐给他一些田宅也是可以的。”
僖宗无奈地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赏他三百顷无主的闲田,三百间无人居住的宅子,让他自已去耕种和居住吧。”
田令孜拜谢后,领旨出朝。回到府中,他却假传圣旨,加封朱温为大梁王,还赐他盖造王殿宫室、黄旌白钺,让他可以专行征伐之事。他还私下铸了一颗梁王印,命尚让、齐克让二人星夜赶往汴梁城。
朱温得知消息后,赶忙安排香案,迎接圣旨。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以来,天下本应安然。但在战乱之际,朕用人于冒矢撄锋之时;如今太平之时,应当分封赐爵,以报答功臣们的功劳。近来,黄巢作乱,兴动干戈,如今幸好已经被剿灭,这实在是多亏了汴梁节度使朱温。如今特封你为大梁王之职,仍镇守汴梁。唉!盛典已经施行,希望你能更加努力,务必使国家安定,边患永息。你要体会朕的心意,恭敬地执行。”
宣读完圣旨,朱温山呼谢恩,行完礼后,双手放在额头上,心中狂喜不已。尚让随即将田令孜之前说的话告诉了朱温,朱温大喜道:“我如今能得到梁王的职位,拥有如此大的威权,全都是你们二人的功劳。”
当天,朱温就立起了梁王的旗号,还挑选了良匠,开始盖造王府。他的臣下进见时,都称呼他为千岁,他的出入也都依照王者的礼仪。
然而,朱温却大行不仁之道,对百姓横征暴敛,百姓们苦不堪言。很快,就有细作将这个消息报到了太原。
此时,晋王的粮草已经储备充足,军马、车仗、器械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正打算出兵讨伐朱温。听到这个消息后,晋王心中大怒,连声大骂:“昏君!朱温那贼子,有什么功劳,竟然能被赐封梁王的职位?”于是,他派遣大太保李嗣源前往长安,上表奏明朱温谋为不轨的罪行,然后再出兵讨贼。一来这样出师有名,二来也确实是为了报汴梁损将之仇。
原来,田令孜收了朱温的金宝,李嗣源的表章三次上奏都被他藏匿起来,没有奏报给僖宗。后来有人向田令孜报告说:“晋王领兵与李存孝亲自来见陛下了。”田令孜心中生出一计。
第二天早上,僖宗升殿。田令孜进奏道:“陛下,太原的李克用造反了,您要早做定夺啊。”僖宗听罢,大惊失色,汗流浃背,放声大哭道:“没想到李克用也反了,谁能抵挡他呢?”随即与众文武商议,众人都沉默不语。
没过一天,就三次传来告急的消息。田令孜又上奏说:“陛下,李克用造反,这祸事可不小,他可比黄巢难对付多了,满朝的将校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朱温在汴梁屯兵数十万,兵精将猛,可以宣他入朝,让他去抵御李克用。”僖宗听后,立刻派遣官员去召朱温。
朱温在汴梁正想着如何谋夺帝位,却一直没有好的办法。他正与众谋士商议时,忽然有人来报,说田令孜派田虎来了。朱温赶忙派人将田虎接入。田虎行完礼后,将书信呈上。朱温看了书信后大喜,说道:“这真是上天助我,我大事可成了。”
第二天,朱温就派遣尚让等七人,带领三十万精兵,打着晋王的旗号,从汴梁城反叛而出。他们对外宣称是晋王之兵,一路上逢城抢城,逢县夺县,势如破竹,无人能抵挡他们的锋芒。不久,他们就直抵霸陵川,安营扎寨。
哨马将这个消息报知朝廷,僖宗大惊失色,慌忙询问众臣该怎么办。后事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有诗叹道:“梁假晋兵谋不轨,奸臣卖国实欺天。昏君蒙昧极如此,唐祚何能可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