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只想矫情一下
张嚣看着鱼缸想了想，最后挑了一条鲈鱼。
鲈鱼有营养又美味，适合给方元元补一补。
“晚上做清蒸鲈鱼给你吃！”张嚣凑到方元元的耳边，一边看着鱼哥挥舞着刀杀鱼，一边小声说道。
方元元看向张嚣，嘴角微微勾着，点了点头。
告别鱼哥，路过蔬菜区，张嚣又拿了一根大葱跟一个青椒用来做配料。
难得让方元元走出自已的城堡，来到了人间，张嚣可不想匆匆就离开。
他带着方元元又去了零食区。
“元元，话梅糖吃吗？”
方元元看着张嚣手里的那包话梅糖，摇了摇头。
张嚣嘴里“哦”了一声，顺手将话梅糖放进购物篮。
方元元瞪了张嚣一眼，都摇头了还放进去，这是故意在逗他呢！
张嚣“嘎嘎嘎”笑了起来：“用来给你开胃。”
方元元没再理会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货架，耳根有点发红。
“山楂也来一包！”
张嚣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包山楂片扔进购物车。
转头看到方元元的视线还在货架上，有些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棒棒糖！跟他之前塞给方元元吃的一样！
“想吃棒棒糖！”张嚣靠近方元元，笑着问道，“草莓口味的？”
方元元的脸一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将自已的目光转向别的地方，有种被人窥探出秘密的窘迫。
“这个不用买，我书包里有一大包呢！”张嚣笑了笑，又小声地补充道，“都是给你准备的！”
方元元的脸更红了，他迅速转头，推开旁边的张嚣，自顾自朝前走去。
张嚣一边笑着，一边拉住方元元。
“好了，不恼了！都是我的错！”张嚣连忙道歉。
方元元的脚步停顿了下，转头瞪了一眼张嚣。
张嚣憋住笑，虚心地接受来自方元元同学的批判。
小家伙这是恼怒他把他当小孩哄了！
虽然惹恼了方元元，但张嚣的心里却感觉挺好。
他喜欢有喜有怒能表达的方元元，他想成为方元元可以肆意发泄情绪的渠道。
方元元严重缺乏安全感，这点，在与他相处的一个多月里，张嚣能清晰地感觉到。
曹俊说，方元元上课时，会突然间出现迷茫跟无助的情绪，会自已掐自已，强迫自已继续专注听课。
张嚣悄悄看过方元元的胳膊，发现多处瘀青，每次看到，心里都是极度难过。
但他只能装作不知道，他怕方元元感到窘迫从而躲避他。
方元元不爱社交，就连大磊大美，至今都仅仅停留在点头微笑的层面。
其他人，更加是能远则远，他在无意识的执行自我保护机制。
对周围的环境也漠视，这个超市，他怕是第一次这么逛。
“啊！”一声急促的惊叫吓了张嚣一跳。
他抬头一看，迅速放下手里的购物篮，跑了过去。
超市员工将一个箱子往货架最上端摆，没摆好，箱子便朝他头上砸了下来。
距离员工比较近的方元元本能地伸手托了一下。
“没事吧！”张嚣一边将箱子从两人手上搬下来，一边担心地询问。
方元元扭了扭胳膊，摇了摇头。
“胳膊扭到了？”张嚣担心地看向方元元。
“对不起，对不起！”
员工的脑袋被砸了一下，要不是方元元托着，他这会已经直接被砸趴下了。
“这是啥，这么重！”张嚣一边检查着方元元的胳膊，一边问道。
“是一箱八宝粥，确实挺沉的，我刚刚往上放时，手抽了一下，这才失误了！你～你没事吧！”
员工也是个小年轻，见顾客受伤了，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元元伸出另一只手，朝他摇了摇，意思是：没事！
“好了，没事，你忙去吧！”张嚣伸手，将地上的箱子替员工放到货架上。
“谢谢，谢谢！”员工连连道谢。
在张嚣的几次催促下，员工才离开。
“手扭了吧！”张嚣有些懊恼自已刚刚的失神，要不然，也不会让方元元出手，“一会去旁边的药店买瓶药酒，回去我给你揉一下！”
方元元朝他摇了摇头，嘴角带着点微笑。
张嚣伸手揉了下他脑袋：“别逞强，我都看出来了！”
说完，带着方元元去了牛奶区，买了几瓶牛奶便出了超市。
万和堂药店就在旁边，张嚣进去后，很快就找到了自已要的东西。
一到家，张嚣就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拿着药，拉着方元元坐到沙发上。
“哪里疼？”他一边撕开包装，一边问道。
方元元看着有些着急的张嚣，心间泛起一股暖意直冲四肢百骸。
“别发愣呀，告诉我哪里疼？”张嚣见方元元整个人有些傻愣愣的，又问了一句。
方元元这才回神，他动了动胳膊，指了指肩关节处。
张嚣将他袖子朝上卷了卷，露出一点肩膀，随后将药酒倒在自已手心，搓热，往方元元肩膀上一按，用力揉了起来。
方元元的脸瞬间有点发烫，肩膀处的灼热，不停朝着全身蔓延。
“都怪我，”张嚣又倒了点药酒在手上，一边搓着，一边懊恼，“我当时在走神，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受伤，我应该把你拉在我身后的。”
方元元的鼻子一酸，看向张嚣的目光里有着星星点点。
张嚣的手顿了一下，看着跟小橘猫一样可怜兮兮表情的方元元：“怎么了？很疼吗？”
方元元点了点头。
“那我轻一点！”张嚣满脸的心疼，一边说着，一边放轻力道。
方元元哪里是疼了，他就是矫情了！
比这个疼数倍的，他都经历过，这点点小疼，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是，以前，没人真正心疼他，没人让他矫情，什么疼都得自已忍着，如今，有人疼他，他就一点也不想忍。
至少，在这一刻，他想矫情一番。
“下次别逞强！知道不！虽然帮人是对的，但是，得保证自已不受伤呀！”
张嚣一边轻揉着，一边唠叨着，时不时还懊恼一下：“总之，都怪我，说好了罩你，结果，还是漏雨了！”
方元元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张嚣，听着他的唠叨，嘴角始终都翘着。
晚饭，原本想要帮忙的方元元，被张嚣按在了一张凳子上。
“你是伤号，就坐这里看着！”
方元元无奈，他只不过就是小小的扭伤而已，何至于都不能动了。
张嚣动作很快，洗鱼，去头，放水，架蒸盘，开火，一气呵成，看得方元元瞠目结舌。
“我小时候，看见我奶奶做饭，总是心痒痒的，又不好意思跟她说，每次都是偷摸捣鼓。”
张嚣一边手脚利落地处理配料，一边跟方元元唠嗑。
“结果，你猜怎么着？”
方元元轻笑了下。
“我不是把那鱼给捣碎了，就是一不小心把锅子掀翻了！哈哈哈，被我奶奶拿着树枝撵出去几里地！”
说到这，张嚣看向方元元，方元元也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好一会。
“元元，你都看到了，是吗？”
看到啥，张嚣没有明说，但他相信，方元元能听懂。
方元元轻笑了下，点了点头。
张嚣转过头，继续切大葱，过了一会，又喊了一声。
“元元……”
“你是多大的时候知道我的？”
凳子上的方元元愣了一下，对上张嚣的目光，眼神中有一丝窘迫。
“呵呵！”张嚣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我躲在枇杷树上，你是不是也知道？”
方元元的脸红了，过了一会，他才点了点头。
“哎，那会儿的我跟你比起来，就是一个土得掉渣的家伙！”张嚣有些懊恼地说着，“掉进煤渣里，估计都找不到。”
“呵呵！”方元元发出低低的笑声。
“为了摘那枇杷，我又是破费，又是冒着生命危险，好几次，铁爪都差点砸我脑袋上！”
张嚣说着，说着，自已又笑了起来。
“那枇杷，我从五岁开始，就觊觎了！每到夏天，我就想去摘它！它太招人稀罕了！”
方元元的脸又红了，他很想问张嚣，枇杷已经摘到手了，他还稀罕吗？
“一开始，是稀罕枇杷，后来……”，张嚣看向方元元，笑着说道，“后来则是稀罕上了某人！”
方元元瞪了张嚣一眼，脸上热热的。
“真的，我当时就在想，这小孩真真好看，弹的琴真真好听，太漂亮了，太有才了！”
听到张嚣的话，方元元的脸色微微有点变了。
原来，自已吸引张嚣的，不过就是一具皮囊，以及已经不会弹的钢琴声而已。
方元元陡然间感觉到一阵寒冷。
他已经弹不了琴，如果他再失去好看的皮囊，是不是张嚣就对他没了兴趣！
张嚣转头看向方元元，发现他的眼神有点发散，惊了一下。
“怎么了？手又疼了吗？”
他赶忙走了过来，轻轻地在方元元的胳膊上揉了起来。
方元元涣散的情绪有些回拢，他的视线落在张嚣的手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矫情也是有时限的！
张嚣感觉到方元元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他蹲到方元元的面前。
“元元不高兴了？”
方元元一愣，他已经努力控制自已的情绪，难道还是让张嚣发现了？
他就那样傻愣愣地看着张嚣。
“没事，不会弹琴就不弹，能有多大的事，咱元元的本事多着呢，不在乎那一件！”
张嚣刚刚快速地想了想，觉得方元元可能在伤心自已不能弹琴，所以情绪低落。
听到张嚣的话，方元元的眼神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
“你看我，啥也不会，不也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元元可比我强多了！”
张嚣朝方元元笑了笑，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下，随后站起身朝灶台走去。
鲈鱼已经蒸好，张嚣将鱼盘中的水倒掉，将葱丝，姜丝以及青椒丝放到鱼身上，将拌好的调料浇上，随后起锅下油，油烧滚后，浇至鱼身。
随着“滋滋滋”的响声，一股香味弥漫在厨房。
张嚣弄完手里的活后，又将旁边的水饺下到开水里。
方元元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张嚣，脑海里响着那句：元元可比我强多了！
张嚣说这话时，眼神是看着他的，他能感觉到张嚣是在说真话，十足的真话。
自从生病，他就十分敏感，一个眼神，一个语气，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就能从中看出别人的真实想法。
张嚣心里真的觉得自已比他强！这怎么可能？他哪里比他强了？
他如此晦暗，如此彷徨，如此阴郁，如同一潭死水，散发着浓烈的臭味，有哪点能跟张嚣比？
方元元不明白！
眼神中的疑惑让一直注意他的张嚣察觉到了。
张嚣将鱼跟水饺都端到旁边的餐桌上，从购物袋里掏出话梅糖，剥开糖纸。
路过方元元时，将糖塞进他嘴里，随后有点好笑地问了一句。
“不相信？”
方元元嘴里含着酸溜溜的话梅糖，点了点头。
“呵呵呵！”张嚣笑了出来，随后嘴里开始哼了起来。
一开始，方元元还有些迷惑，听着听着，他的眼眶突然红了。
张嚣哼的不是歌曲，而是他曾经弹过的钢琴曲。
弹给躲在枇杷树上的张嚣听的那首钢琴曲。
肖邦的《雨滴前奏曲》！旋律简单而优美，是他十岁时最喜欢弹的一首曲子。
没想到，张嚣居然记住了它的旋律，还把它哼了出来，虽然有些不伦不类。
“你十岁时就能弹出这样的曲子，得多牛！”
张嚣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锅子，放到灶台上，朝里倒了一点油，“反正，这世上，我就服你一个！”
方元元听着张嚣近似无赖的一句总结词，忍不住笑了一声。
听到方元元终于笑了，张嚣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点。
他将沥水篮里的鸡毛菜扔进锅里，扒拉了几下便盛了出来。
“好了，可以开吃了！”
一道蒸鱼，一盘鸡毛菜，两碗水饺，就是两人今天的晚餐。
张嚣伸筷，挑开鱼身上的配料，掀开鱼皮，将鱼肚子上最肥美的一块鱼肉夹起，放到方元元的小碟子里。
“尝尝哥的手艺！好吃的话，以后天天给你做！不好吃的话……”
张嚣停顿了一下，见方元元抬头看他，他嘴角歪了歪，朝方元元眨巴了下眼，笑着说道，“我就边做边改进！”
方元元愣了一下，脸有些不自然地转向旁边。
天天做给他吃！多么美好的词语，却又是多么奢侈的词语！
方元元想都不敢想！他对自已的未来从来没有憧憬过，也从来没有规划过，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已有未来。
他只不过想跟着张嚣的步伐，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等走到山穷水尽时，便也是他的生命终结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