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娄阿姨的回忆
“后来的一个月，方深几乎没有回家，一直医院公司两头跑。”
“齐静就每天喝酒，喝完就会骂人，我从她嘴里知道，元元妈妈出了事故，烧伤严重，拒绝治疗。”
“她一边咒元元妈妈早死，一边又哭着说不是她的错！”
娄阿姨说得很艰难，几乎是说一句，停一会，再说一句，可见那段日子对她来说也是很煎熬的。
“那时的方从齐也才十一岁，虽然不是很善良，但也说不上恶毒，许是家庭原因，造成了他性格慢慢扭曲。”
“我记得，这事过了八九个月后，有一天，方深带回来一个小孩，很瘦很瘦，瘦到几乎没有人样！”
娄阿姨一想到第一眼看到的方元元，瘦弱到了极致，眼神也没有一丝光，话也说不了，整个人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她眼眶又开始泛红，她抬手擦了下眼角。
张嚣听到“很瘦很瘦，瘦到几乎没有人样”时，心都揪成了一团。
“那一年，方深都没有跟齐静说话，当方深把元元带回去，第一次跟齐静说话时，齐静还很开心，保证照顾好元元。”
“方深一开始不相信，对元元也很上心，生怕他遭受齐静的虐待，齐静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一直在等方深放下戒心。”
娄阿姨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嚣的手。
“娄阿姨，您歇会吧！”张嚣见娄阿姨似乎累了，便开口说了句。
“我不是累，我就是难过，真的，这事一直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如果不是元元一直在那里，我早就离开了。”
“谢谢娄阿姨！”
张嚣发自内心的感谢娄阿姨，他知道，方元元最难得那几年，娄阿姨一定帮了很多忙。
“我又能做多少呢？我最多也就是事后帮忙买点药，给点吃的而已，好多次，我都想直接告诉方深。”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方深呢？”张嚣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语气都有些发颤。
“被元元给制止了，他在纸上写道：这是他害死妈妈而受到的惩罚，不怪别人。”
张嚣的手陡然间握紧，方元元居然把他妈妈的死算到了自已的头上，然后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愧疚朝前走。
难怪会抑郁，难怪会自残，要不是他还算坚强，估计他都见不到方元元。
“齐静知道方元元不会说，就跟方从文两人变着法子折腾他，方深一出差，他们就把他关在小黑屋里，不给他饭吃。”
娄阿姨几乎是说几句话，就停顿几秒，再接着说。
“方深一回来，就故意安排大鱼大肉，几顿都没吃的元元，如何受得了直接大鱼大肉。”
“为了不让方深失望，他又都吃了下去，每次吃完，回到房间就会吐得浑身虚脱。”
“齐静跟方从齐，一直不停在元元面前说，是他害死了自已的妈妈，他妈妈是不想看到他所以才放弃治疗，说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还故意制造一些类似爆炸的声音吓唬他。”
“心情不好，就会打他，每次都很刁钻，尽往看不见的地方打.....，哎！”
娄阿姨说到这，忍不住抬手抹了把泪。
“方从齐还特别享受元元害怕受惊的模样，每次都拿着相机拍，我去阻止，他把我也给打了，还威胁我，再干涉就解雇我。”
“我走不走又有什么关系，可我放心不下元元，我在，总还是能看着他一点。”
张嚣的泪一滴一滴滑落，夜色浓重，如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元元初二那年，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好几次我都看见他朝房子后面的那条河走去，被我拉了回来，可即使那样，他依然自残了好几次，幸好他阿姨及时发现了。”
“再后来，他跟我说，看到了一个人，也许能救他，所以，他要搬走，去找那个人！”
“他走前，跟方深几乎决裂了！”
张嚣瞬间绷不住了，抬手捂住脸，将泪水抹去。
“小嚣呀，元元说的那个人是你吗？”娄阿姨有些哽咽地问道。
张嚣点了点头：“嗯，是我！”
“好，那就好！”娄阿姨的声音陡然轻松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知道你要了解元元的事时，我就有种感觉，那就是元元有救了！”
张嚣一愣，随后又点了点头：“对，他有救了，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他受委屈，也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他！”
娄阿姨拍着张嚣的胳膊，笑了笑：“真好！”
张嚣突然想到什么，拿出自已的手机，打开了亲密文件夹，将里面的照片点开，递给了娄阿姨。
“娄阿姨，你看，现在的元元长胖了，还会笑呢！”
娄阿姨脸上满是震惊，她拿过手机，一张一张翻看。
照片里的男孩虽然并没有开怀大笑，但从气色上看起来，要比以往好太多了。
眼神里也不再是一片荒芜跟无趣！
他的目光有了焦点，有了生机，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很多的活力。
“真好，真好！跟他离开方家时简直不像同一个人，”娄阿姨看一张照片，感叹一句，“元元现在会说话了吗？”
张嚣沉默了一下：“还没，不过，不急，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开口的！”
“嗯，不急！”娄阿姨也点了点头，“慢慢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漫漫人生路，还有的是时间。
“咦，这张元元居然在跑步！”
娄阿姨看到方元元跟着张嚣跑一千米的照片很是诧异。
“对，今天我们学校运动会，我参赛了，元元跟着我跑的！”
“看看，这张多有活力！你看元元的眼神，亮了很多！”
娄阿姨一边笑着一边又说道，“这照片发我一份吧，我时不时看看，心情也好！”
“行，发吧！”张嚣笑着说道，“以后，有更好的照片，我都发你！”
“好！”娄阿姨笑着把照片发给自已。
“娄阿姨，等元元好点，我带他来看你！”
“行，只是，要等他好点，我怕他看到我，就想到之前痛苦的事，又发病！
他那个抑郁症，时不时就会发作，一旦发作，他就会一个人待在洗手间，半天都不出来！”
张嚣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哦，对了，他对爆炸声特别敏感，一旦听到，就会发病，你也要注意！”娄阿姨又交代了一句。
“这个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他发病了要怎么办？”
“以前，齐静母子吓他后，都是将他关进一个小黑屋，让他自已平静，每次我看到他出来，手上都是抓痕，血流不止，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张嚣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娄阿姨，这个我会想办法的，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家就在这，哪还需要你送？你还得坐车回去，不用管我。”
娄阿姨连忙摆手，拉着张嚣朝小区旁边的路上走去。
坐上出租车，张嚣朝娄阿姨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他没有急着去看卡里都拍了什么，而是直接进了洗手间洗了个澡。
他需要平静一下，一路上，他的身体都在不停发抖，止不住地发抖。
回到房间，他坐在书桌前，盯着那张卡看了好久，最后，他拿出手机，给方元元发了一条短信。
-- 元元……
两个字，后面跟着他无数他想说却无法说出的话。
方元元收到张嚣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时，正翻开了高一下学期的数学书。
都快十一点了，张嚣发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方元元有些愣神，他以为张嚣在担心他又犯病了。
-- 嗯，我在看书，没事！
-- 好！
-- 明天早上带书包过来！
张嚣忍不住扶额，刚刚还有点悲伤的情绪，瞬间少了很多。
-- 哦，知道了！
-- 早点睡！
-- 做个美梦·JPG
方元元看着张嚣发过来的图片，嘴角勾了勾，眼神看向窗外，夜色越来越浓，他却有种天快亮的感觉。
转过头，继续看书，他的时间很有限，他不能浪费时间。
张嚣放下手机后，则将相机卡插进了电脑卡槽。
虽然知道，看了这些视频照片，他今晚也许会失眠，但这是方元元的过往，他务必跟着他走一遍，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照片很多，有数百张，视频也不少，粗略一看也超过一百多条。
张嚣点开照片，从第一张看到了最后一张，看完后，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看到了娄阿姨嘴里那个很瘦很瘦的方元元，看到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都直了。
那哪里叫很瘦，简直就没个人样，如果不是知道那是方元元，他根本就认不出那是他曾经见过的小男孩。
他看到他被人打得浑身是伤的照片。
他看到他蜷缩在小黑屋角落瑟瑟发抖的照片。
他看到他满眼失神，盯着拍照人的照片。
他看到他被人扔进泳池的照片。
他看到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照片。
他还看到了方元元后背的伤！狰狞无比。
一张一张，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但是，他也看到了方元元的坚强，越往后看，方元元越顽强，他不再一味地挨打。
好几张照片抓拍到方元元像头野兽一样冲向拍摄者。
看完照片，张嚣整个人都虚脱了，脑袋发麻，手脚发凉，浑身发抖，心如同吊了一块巨石，无法喘气。
他从来不知道，心疼一个人，能心疼到灵魂发颤，浑身发麻，撕心裂肺的地步。
他抬起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手，捂住自已的脸，压抑住自已忍不住朝外喷涌的眼泪。
张嚣长这么大，一向勇猛，记事后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身体在哭，灵魂也在哭。
从这一刻开始，他明白，方元元已经成为他今生都不会放手的牵挂。
许久之后，他才放下手，用力抹去满脸的泪水，站起身，去洗手间洗脸把脸。
这张卡里不仅有关于方元元的照片，还有方从文，齐静甚至方深的照片跟视频。
仅仅是照片，他就已经受不了，盯着那一大堆的视频，张嚣放弃了点开，他需要缓一缓。
之前的关注点都在方元元的照片上，冷静下来后，他才发现除了方元元被虐的照片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照片。
比如说，方从齐跟某个男生在一起拍的照片！
比如说，齐静跟某个男人偷情的照片。
也不知道方从齐偷拍他妈妈密会情人时有何感受！
比如说，方深冷冷盯着齐静的照片。
......
仅从照片，就窥见了这么多的秘密，视频里有什么可想而知。
这个卡秘密太多，张嚣越看，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不得不又给娄阿姨发了一条信息。
-- 娄阿姨，你一定一定不要说自已看到过这张卡，无论谁问，都当不知道，还有，我俩的聊天记录你也给删了！
娄阿姨不明所以，但却明白，张嚣这么说，一定是为了她好。
-- 方从齐的相机是从三楼摔到一楼的，几乎碎成渣，他当时忘记卡的事，直接让我打扫干净扔了，等他想起卡的事情时，装运垃圾的车子刚好离开，所以，他应该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 娄阿姨，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把这事给忘记了，跟谁都不要提。
-- 我知道了！
娄阿姨总归是在豪门里帮过佣的人，心里顿时明白，那张卡里的内容不简单。
张嚣拷贝完相机卡里的资料后，特意为文件夹设置了双重密码，随后将相机卡藏了起来，怎么处理这张卡，他得好好想一想。
他又将几张重要地照片拷贝进自已的手机，设置了打开密码，这才关上电脑，爬上了床。
这一晚，他睡得很不踏实。
他梦见自已化身基督山伯爵，将方从齐、齐静一干人等，统统揍了一顿，还将他们一个一个扔到了聚光灯下，让他们接受世人的讨伐！
他居然还梦见自已抱着方元元，亲了一口！
醒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又安慰自已，一定是昨天看到方元元受到伤害，心疼他，所以想亲一下安慰他！
嗯，一定是这样的！
张嚣用力的点了点头，再一次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遍。
他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快速洗漱完，装好营养粥，拿好水煮蛋，他便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才想起方元元让他带书包。
“小嚣，中午回来吃饭吗？”张奶奶已经吃完饭，正在阳台扭着身体锻炼，看到他准备出门，问了句。
张嚣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回来吃饭了，我准备买点菜，直接在元元家做饭。”
“既然这样，我中午也就不回来了！今天的志愿团队包午饭！”
“今天是去哪里做志愿？”张嚣随口问了句。
“今天呀，比较近，就在森林公园，引导游客，捡捡垃圾！你娄阿姨也去！”
“哦！”张嚣又说道，“奶奶，娄阿姨给我卡的事，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及，跟娄阿姨也不要提！”
张奶奶一愣，转过身，看向张嚣：“怎么了？”
“奶奶，那卡里有不少秘密，我怕被齐静方从齐他们知道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张奶奶脸色一下子慎重了起来：“我知道了！”
相机卡的事，就这样被知情的三人当做秘密隐藏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