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温暖,陆逍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阿肆昏昏欲睡,却只敢闭上眼睛假寐,身体仍旧保持高度警惕的状态。

他听到陆逍对着通讯器简洁地说了“辛苦”二字,紧接着便听到通讯器和工作设备被收起的声音。

阿肆身体更加紧绷。

他明白自已为数不多的同类此时大概率已经被清除,心头涌出兔死狐悲的凄凉。

人类的权益被保障,动物保护法也在全面推行,这个世界明明越来越好了,为什么仍旧没有他们的生存空间?

后颈腺体的伤口剧痛到有些麻木,阿肆脑袋埋在前爪里,连小小的痛吟都不敢发出声。

他有能力杀掉陆逍和司机,但他看得出陆逍身份不低,一旦动手,必将陷于人类的枪口下。

他想活着,他不想死。

陆逍垂眸看着旁边努力把自已缩成一团小幅度颤抖的家伙,鬼使神差地开口:“斗兽场一共发现五头变种异兽,已经秘密押入研究院,由专业人员测试他们是否有攻击人类的报复倾向,如果测试合格,便会放生。”

阿肆毛绒兽耳动了动,抬眸看他,鎏金的眸子闪烁着异彩,忽然变得生动:“真的吗?他们不会死吗?”

陆逍迎着他期待的目光,平静说出残忍的事实,“是真的,但我不清楚他们未来是死是活,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确实带去了研究院做测试,但理论依据和测试结果还不是上头那些人一句话的事儿?

变种拟人化异兽的存在对人类的统治造成了潜在威胁,就算善心大发将他们放生,也会在他们身上安装跟踪芯片,剥夺繁衍能力,终身暴露在监控之下,哪有自由权可言?

陆逍作为一名beta,太知道这世界有多么操蛋了,收起多余的善良和同情,能活得更好。

阿肆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感到悲伤,他用爪垫搓搓真皮座椅上被他抓出的痕迹,“起码有活着的希望,就算是死,也不会比在斗兽场更难熬的。”

陆逍一时哑然。

他不是什么温柔感性的男人,孤寡了29年,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野心勃勃地往上爬,见过太多的不公与黑暗,早就练就了铁石心肠。

内心唯一一丁点柔软留给了猫猫头,可他偏偏是个猫毛过敏的大冤种,导致他并没有真的养过猫,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心理有巨大创伤的小家伙。

在阿肆以为话题已经结束时,陆逍忽然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身体本能地发起攻击时,陆逍说:“我会好好养你的,在我身边你会很安全。”

阿肆默默把抵在陆逍喉咙上的利爪收起来,舔了舔毛缓解尴尬。

陆逍:“……”我刚才是差点死了吗?

商务车缓缓驶入西山别墅,别墅内亮着灯。

阿肆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虽然难以支撑他化出人形,但走路没什么问题。

可陆逍还是用大衣把他包起来,只露出一颗豹子头,抱小猫一样抱着他。

黑豹的听觉很敏锐,阿肆脑袋靠在陆逍胸口,听到了沉稳的心跳声,震得他耳朵有点痒痒。

别墅内部的装修风格简单且温馨,跟陆逍给人的初步印象截然相反。

只是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一位年逾五十、穿着朴素干练的beta女佣,看到陆逍怀里抱着一头黑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诧恐惧的情绪,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反而陆逍努力空出一只手,笑眯眯地打了句手语:“李姨,我捡到猫了。”

阿肆没看到陆逍的手势,只是看到那个beta女佣笑了笑,双手眼花缭乱地做着他看不懂的动作。

紧接着陆逍貌似有点不太高兴的抱着他上楼,“黑豹怎么了?猫科动物也是猫,我就是捡到猫了。”

阿肆的身体在陆逍怀里往下滑了滑,没等陆逍有所动作,他的尾巴已经谨慎地缠住了陆逍的胳膊,生怕从楼梯上滚下去。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陆逍勾唇无声笑了笑,给阿肆下了新的定义:这是个胆子很大又很小,情绪很敏感的流浪猫。

陆逍开口介绍:“这个家里只有我和她,她叫李芝兰,五十六岁,是个聋哑人,在家里做工将近十年,听不见,不会说话,也不会乱看,活得很通透也很有分寸,你在她面前不需要隐藏自已的身份。”

“一楼是她的主要活动区域,二楼和三楼除了打扫卫生以外她不会上来。”

陆逍推开二楼次卧的房门,将他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这就是你的房间,我住你隔壁,如果你害怕,也可以和我住一起,前提是不许挠我!”

阿肆从来没有躺过这么软的床,嗅着上面暖融融阳光的味道,忍住了在上面打滚的冲动,最起码要等陆逍走了之后再打滚!

陆逍由于职业病,会习惯性地探寻对方细微的面部表情,他看得出阿肆心情不错,俯身摸了把他上翘的尾巴。

阿肆瞬间弹起来做出攻击姿态冲他呲牙,竖线瞳纹中是难以消除的警惕和敌视,低声威胁:“不要碰我。”

“宋槐序,是不是忘了我一个小时前说过的话?向主人呲牙斗狠可不是一只乖巧小猫的行为。”

陆逍眸中笑意淡去,眉眼间没有一丝温度,目光冷厉地看着他:“我可以容忍你一时的调皮,但是再一再二不再三,不听话的小猫是会被惩罚的。”

阿肆仍旧倔强地瞪着他,喉间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陆逍抿了下嘴,给自已找台阶,“好,没关系,刚被捡回家的流浪猫有应激行为很正常,我不介意花费时间去调教你,但我很忙,这个时间最好不要太久。”

阿肆不搭理他,气氛陷入死一样的静寂。

陆逍身处如今的职位,除了联盟议会那几个老头敢给他甩脸子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了,有点儿憋屈。

“……我还治不了你了?你敢挠我一下试试!”

陆逍单腿跪到床边,一把将阿肆抱起怀里。

脸埋在黑豹因为营养不良有些干枯,但仍旧毛茸茸的脖颈间蹭蹭猛吸一口。

恶狠狠道:“小猫咪就是用来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