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年年说，前阵子的暴动，你出手帮忙了？”
何晨阳默然。
“为什么？”
半晌，何晨阳才徐徐开口：“报答你们的恩情，顺便断了和你们的因果缘分。”
少年又一次露出拧巴的表情，“我知道盯上我的人太多了，我不希望今后我的行为会间接的牵连到你们，带来灾祸。”
“因我而离世的人太多了……”
听完少年的话，许赫哈哈大笑。
“那在神脉空间的战斗，我又算什么？既然你不希望牵连他人，为何雷城大公主你却没有顾虑？”
何晨阳一时语塞。
许赫明白何晨阳的一片赤心，语重心长道：
“要知道，只要你来此间一遭，那么你身上的变数，所有的因果缘分，哪怕身死，也是斩不完的，由不得你我。”
少年深深的低下头，少女闻声，眼角时不时偷偷瞄向屋内的两人。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年纪轻轻的不要想那么多，老气横秋的，一点少年样都没有。”
许赫手拿竹刀，用刀柄捅了捅少年的心窝。
“用这里，去感受此间万物，而不是四处掩藏。”
这时，少女突然走了回来，郑重其事。
“何晨阳，如果你要去雨城的话，我其实可以陪你一起。”
少年被说得有些朦胧，满脸狐疑：“啊？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本姑娘的江湖路还长，雨城早晚也要去，不耽搁。”
少年如坠云雾。
“拿着。”
少女不由反驳，便取出护身的短匕，扔给了他。
短匕像一块烫手山芋，何晨阳险些没接住。
他更疑惑了。
“不行，这是周姑娘的护身之物，如此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面容精致的少女一下子就皱起眉头，眸眼中毫不遮掩的露出怒意。
见如此，少年面容拧巴的看向许赫，“怎么办？”
许赫见状毫不遮掩的哈哈大笑：“傻蛋一个！”
少女更加生气了，双手环抱长剑，悻悻然的转过身。
“爱要不要！如果你也想断去你我的因果，自便！本姑娘才不屑和你有交集，明天我就走，不过今晚你得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否则本姑娘没地方去了！”
说完，少女又一次头也不回的走到先前的位置，继续逗玩角落的蚂蚁。
“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我乐意？在这里多待一秒我都嫌埋汰！”
何晨阳知道惹了周白露不开心，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见到别人能如此理直气壮的有求于人。
“我劝你还是收起来吧。”许赫终于看不下去了，“油盐不进的家伙。”
许赫拍了拍身上脏污的长袍。
“要回去了吗？”何晨阳问道。
“是啊，我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惯。”
“电灯泡？”少年当然明白许赫在调侃自已，耳根不自觉红起来。
他还是想挽留一下：“这么晚了，要不在这里将就一晚上？”
这是他内心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许赫这一次离去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格外珍惜。
许赫闻言转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他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不上道，哪有这么留客的？
他环视屋内的光景一圈，摆了摆手。
故作嫌弃，“算了，你这里四面透风的，比我还穷酸呢。也就某个人乐意住这儿。”
话罢，许赫随即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走出何家。
少年追出去，道：“你会去雨城吗？”
许赫不语，伸手摆了摆。
“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活着。”他喊道。
许赫依然沉默，自顾自的消失在巷道拐角。
回到屋内，少年想安慰少女，又不知如何开口，一筹莫展。
少女回头时，目光恰好撞上踌躇不前的何晨阳，二者急忙收回目光。
何晨阳看了眼桌上的短匕，找来干净布条，小心翼翼的包好。
少女见状来到他面前，气冲冲的夺回短匕，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到何望舒的卧室前，摔门而入。
——
等许赫回到熟悉的拐角时，已临夜半，月牙高高挂起，清辉照亮街头巷尾的一隅风光。
店内一片黑寂，唯有一点斑红，时而透亮。
听到动静，知道是许赫回来，姚思雯随之掐灭手中的燃到一半的烟。
青烟缭绕，许赫来回扇开青雾。
“怎么不抽死你算了。”他故作悻悻然。
姚思雯闻言轻笑。
许赫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舒展发酸的后背。
然而，许赫的故作轻松在姚思雯面前依旧无处可藏。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浊气。
“是决定了？”
许赫面色凝重，点头。
“是啊，得离开了。”
“什么时候？”
“明日，尽快动身。”
“看来黑瘸子之前的话不是唬我的，你真的时日无多了。”
许赫双手抱头，紧绷的表情松懈开来，一脸轻松道：
“我倒是无所谓，这条命本来早该死了的，运气好，多活了几年罢了。”
姚思雯竭力压制情绪，不想在这个节点上给许赫施加压力。
但在听到这话时，却也是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是因为年年，对吗？”她小声询问道。
许赫不置可否，良久，才开口：“没办法啊，约定好的事，总得给人送回去才行。至少履行约定完，要死再死。”
“那和齐仙子的约定呢？”
许赫茫然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姚思雯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逐妖使那小姐姐跟我说的。”
许赫仰头望向上空，目光仿佛穿过天花板，直达云霄。
“会一起完成的，在我死的时候。”
沉重的氛围令姚思雯又一次叹息。
“要是年年知道，该伤心了。”
“所以就不能让她知道，在我把她送回去之前，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许赫喃喃的嘱咐道。
“可她要是问起来怎么办？毕竟这么突然。”
许赫也为此感到头疼，以陈年年的脾性，一定会刨根问底。
“走一步算一步，由不得她不愿意。”
姚思雯默默点燃手里的烟，这一次，许赫少见的夺走烟，刚燃起的烟被掐灭在烟灰缸之中。
“少抽点。”他沉声道。
姚思雯咂咂嘴，“也是，该休息了。”
在走进房间之前，她突然又后退探出头。
“事情解决完后，早点回家。”她说完刚想进去，又觉得不妥，又站定，补充，
“到时候如果结局实在无法改变，与其客死他乡，不如回家走得舒服，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她依然觉得不妥，可终究说不出那种温情的话来。
心绪杂乱，干脆回到房间，在心里默默祈祷许赫、陈年年两人一路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