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玥摸了摸抽屉里已经放的堆灰了的烟盒,抽出了里面最后的一根,她想了几个小时了,还是没明白赵璟清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还是说男人变卦都这么快?她说要考虑考虑,不是考虑跟他的关系吗?这和离婚有屁关系。

夜越发的深,像是被泼了一层浓浓的墨,雨越下越小,只留下密密麻麻的珠子挂在窗台边,嫤玥关了卧室里的所有灯,大脑却久久无法停止运转,如同香港小巷里一盏盏散着黄晕的光,带着浓稠的缠绵。

嫤玥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她叹了口气,又把灯又打开,像多年前的自己一样。

睡不着,只好拿起手机又随便翻翻。

赵璟清:【后天有个我合作伙伴的私人宴,去吗?】

赵璟清:【都是熟人,不算太吵。你要不想去就算了。】

嫤玥看了眼,回了个“好”,两人对话终止。

好友里有不少头像都是亮着的,但她却不知道能和谁聊聊,她没有长期与人保持聊天的习惯,只好百无聊赖地翻翻朋友圈,美照美食美景,千篇一律里却各有千秋,这是他们各自的生活。

Z先生!

嫤玥刷着刷着便看到了他的那一条,只有一张图片——漆黑夜里的一轮弯月。

“他还会发朋友圈?”嫤玥有些惊讶,她点开头像进去看了看,几乎都是每几年才发一条,神秘的不像真人,总共三条,没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今天这张,倒还有些特别。

嫤玥:【睡了?】

Z先生:【没有。】

嫤玥:【聊会儿?】

Z先生:【礼物收到了?】

嫤玥:【嗯,不过为什么是把锁呀bb?】

Z先生:【看它好看,就给你买了,不喜欢?】

嫤玥:【喜欢,心意比送什么重要的多!】

嫤玥打开自己放在屋里的保险箱,又将那把用青玉做的锁拿出来看了看,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小礼物。

这锁面上的纹路非常细腻,必然是专业的手工者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深深浅浅都颇具功底,将竹独有的韧劲儿表达的惟妙惟肖,青绿色底配上墨绿色竹竿,层次与张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更妙的是,就连开锁处也刻了一朵很小的兰花,意境情趣一应俱全,姑娘将锁拿在灯光下照了照,青玉底色透亮的似清水般,其中的纹路都能一一瞥见,嫤玥是个懂行的,从她拿到这把锁开始,就能猜想出它有多珍贵。

Z先生:【嗯。】

嫤玥:【真的超级喜欢!你怎么会送这个?真的超美好嘛?】

嫤玥回复完就顺道拍了张照片过去,又将这把好锁擦拭干净了放回了保险箱好生保管着。

Z先生:【你喜欢就好。】

嫤玥:【爱你!香港下雨了,我睡不着。】

嫤玥看Z先生没有多聊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始找找话题。

z先生:【怎么?】

嫤玥:【我和赵璟清吵架了。】

手机另一边的男人愣了愣,手里不知道把玩着什么竹条似的东西。他坐在卧室里浅灰色的沙发上,轻咳了声,嘴角又忍不住笑了笑,明明是她自己跑回家,现在又说睡不好,反倒把原因怪到是和自己吵架身上了。

Z先生:【?】

嫤玥:【反正我现在很恼火,来气……】

Z先生:【他哪儿得罪你了?】

嫤玥:【哪儿都没得罪我。】

Z先生:【那你们吵什么?】

嫤玥:【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现在跑出来自己住了,我需要独立思考。】

男人又笑了声,打着字继续回复她。

Z先生:【那你继续独立思考,我不打扰你了。】

嫤玥:【啊啊啊啊啊啊!可是我现在睡不着呀!】

Z先生:【那你就回去,找你老公去睡。】

嫤玥瞪着双大眼将消息确认了一两遍,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五毒不侵、万分毒舍的Z老头吗?真是服了!想当年她追林衡的时候他是要怎么毒舌就怎么毒舌,那话说的现在想起来也还是有够难听,怎么换了个对象,他竟然就这么支持了?这也太双标了吧!

嫤玥:【你也滚。】

嫤玥关了手机,真独立思考去了。

男人看着屏幕笑了笑,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姑娘看到那句话红着脸翻个白眼的可爱样儿,男人喝了喝旁边放着的温水,跳出屏幕又来了两把游戏。

绵长的夜里。

可不止她一个人睡不着……

……

“墨”问归期的艺术展告一段落,参展作品都以高价拍卖售出,并且利润的30%会直接用于楣桦山女子中学的建设,嫤玥利用自己的平台,在网上开启了筹资和捐款的工作,各类手续她在开展前就已经陆续办好,现在也还算是游刃有余。

生活回归平静,嫤玥昨个三四点才迷迷糊糊睡着,想起明天的闭展活动,她还是有些头痛。

姑娘起身喝了口水,又给曦苒打了个电话过去。

“明天的致谢词和合影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江姐,参赛的老师们也都知道这次与公益活动接轨,都很赞成。”曦苒那头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估计也还是在对接和苏晗那边的流程。

“辛苦,我晚上把明天几个重点要接待的对象资料发给你,你多注意注意。”

“好的姐。“

打完电话,姑娘只觉得脖子疼的不行,估计是昨夜折腾到半宿,又落了枕,现在是哪哪儿都不舒服。

嫤玥看了眼手机,消息依旧停留在那个“好”上,她有些来气。

顺手给男人换了个备注。

“私人宴穿什么?”嫤玥去自己的换衣间看了两眼,她倒是有四五件好看的长裙,不过都是前几年的款式了,她对这几件不算太满意,但倒也能凑活凑合。

嫤玥正想着到底穿哪件,“淋雨哥”的消息就来了。

“衣服我明天晚上直接给你送来,你不用准备。”

嫤玥看着消息,回了个“哦”。

“还算有点儿良心”,她又嘀咕了两句。

姑娘心情不错,肚子也跟着叫唤起来,一觉睡醒都是下午两三点了,她决心还是点个外卖凑活凑合算了。

只是刚休息没几秒,一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江老师吗?”对方问。

嫤玥有些发愣,不过很快就听出来了对方的声音。

“我是。你是梅梅的姐姐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嫤玥问的有些急切,张茹梅是嫤玥在嵋桦山写生时遇到的姑娘,当时嫤玥在山里迷了路,多亏在天还没全黑时遇上了她,这才被带了出来。

然而好景不长,这姑娘刚满十三岁的时候就被确诊了白化病,她父母都是当地农民,即使是砸锅卖铁锅了也远远凑不齐医药费。

嫤玥当年二话不说就将这姑娘送到了当地城区最好的医院治疗,茹梅自己天性乐观,治疗的过程自然也十分的顺利。

他们这家子也不是爱麻烦人的性格,每年只要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嫤玥寄,还有一家人每年存下来的一万块钱,也会准时打到嫤玥的账户上。

这次能给她打电话,想必一定是茹梅那边又出了什么大问题。

“前一两年都很顺利,但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病情恶化,可能又得继续化疗了,那边医生说这个病状他们没办法继续跟进,我们也实在是不知道转到哪里去,所以只能再来麻烦您。”那边带着哭腔,嫤玥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转去京北吧,我帮你们联系人。”嫤玥没多说,那边的医疗水平是顶尖的,她这个病也没办法一拖再拖。

一家人悬着的心有了着落,当然,沉默过后是更大的沉重。

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话。

“谢谢您江小姐,谢谢你!但我们目前最多只能支撑梅梅在这边吃药的费用,如果继续化疗的话,我们就算是全家人把山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也是支撑不起的。”那边声音越说越小,他们知道要治疗这个病所需要的费用有多昂贵,更何况是去京北那种医院。

在医院里,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出。”嫤玥没犹豫,直接说了出来。“你妹妹现在能接电话吗?”

“可以。但是她现在估计说不了几句。”张茹慧看了眼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妹妹,忍住了哭腔,把电话给了递给了她。一双似枯木般的小手还是稳稳将电话接住了,她朝自己姐姐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又很疲惫地“扑腾”一声,躺了下去。

“喂,你现在还好吗茹梅?”嫤玥深吸了一口气,她印象里这姑娘还没病之前就瘦的不行,还日日夜夜帮着屋里做各种农活。她当年就觉得震惊,这姑娘身架子是怎么受得住那些事儿的,更何况现在生病,嫤玥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又像是回到了那段时间在医院陪她治疗的日子。

“玥玥姐,又麻烦你了。”小姑娘的声音很弱,像是秋日里枯黄的落叶,哗啦一声铺了满地,脆生生,敲打在沉重的大地上。

嫤玥醒了醒鼻子,勉强撑住语气,这才跟她又说了起来。

“明天我给你买最早的航班,你安心去京北治病。”

“我……不是……不是特别想去了姐。”

“你说什么呢?钱的问题我来付,你就安心去就好!”嫤玥打断了小姑娘的话,滚烫的东西落到了手背,打的内心火辣辣的疼。

“你已经……已经为我们家做了很多了。”小姑娘哽咽了好一会儿,这才有力气继续说,“而且化疗太疼了……太疼了,我真的……真的好累……好累。”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弱,像是风吹落了枯枝的最后一片叶子,无声,无生……

嫤玥捂住嘴,把电话拿的很远,她的内心像是被雨水浸灌,缓了好一会儿才又笑着和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

“茹梅,你听姐姐说,你这个病是一定能治好的,知道吗?我会把你送到最好的医院去治,你要对医生和自己有信心,姐姐跟你保证,只要我在,你这个病一定能治好。”

对面无声。

“江老师,梅梅现在没力气继续说了。”茹慧拿回了手机,接过姑娘的话,茹梅躺在病床上,泪却从右眼顺过。

“您说的话她都听到了。我们家已经把地的一半都卖了出去,也向周围的亲戚凑了不少钱,还是能撑一个月,您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凑齐给您,我和爸妈现在最担心的都是梅梅的病情问题。”茹慧看了眼自己的妹妹,边说边往外走。

“钱的事我不急,你现在买好去京北的机票,到地方了有人去接你们。”嫤玥很快挂了电话,迅速给婕晴打了过去。

“bb,你京北那边是不是有朋友?帮我个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