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陈恬打了电话,确认林雨澜平安回了他们之前住的小别墅,他松了口气,赶往医院。
唐宁来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陷入弥留之际。医生说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但当唐宁靠近,爷爷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唐宁,你来了。”
唐宁跪倒在床前:“爷爷,我来晚了,对不起。”
“好孩子,你出来了就好,爷爷可以放心地走了。”
“爷爷,唐慕秦在路上了,您坚持住,他马上就会来了。”
他以为爷爷在等唐慕秦。
爷爷眼角流出一滴清泪,“我等不到他了,唐宁,慕秦从小在唐家备受呵护,可你不一样,你流落在外面,吃了不少苦,爷爷对不起你,你要照顾好自已,别再任性。”
唐宁泣不成声:“我记住了,爷爷。”
爷爷握着他的手,走了。
唐慕秦跌跌撞撞地赶来,哭倒在床前。卓熙不许他外出,今天唐家传信给卓熙,说爷爷要不行了,卓熙才允许他出门。
“你怎么才来?你不知道爷爷最惦记你吗?”唐宁有些生气,推了他一把。
他一下子趴在地上,似乎弱不禁风,像一张纸一样脆弱。唐宁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瘦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很憔悴。
趁着众人布置灵堂,唐宁把他拉进卫生间,掀起他身上的毛衣,倒吸一口冷气。
他身上都是伤,淤青,紫色癫痕交错在一起,还有些破皮结了痂,最要命的是,他手上还有烟疤。
“是卓熙!他虐待你,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唐慕秦拉住他:“唐宁,不要,先别惹事,办完爷爷的丧事要紧,我们好好送爷爷上路。”
唐宁心痛,唐慕秦居然被伤害成这样,如果爷爷看到,他该多么心疼啊。
他突然有些庆幸,爷爷没有在临死前看到唐慕秦,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如果他看到唐慕秦被人虐待得不成人样儿,怕是走得不安心。
丧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林雨澜在小别墅待着,唐宁让陈恬把桐姨找了回来,桐姨做了他爱吃的菜,给他补身体,可是唐宁没回来,他很不安,没有胃口吃东西。
电视上突然插播了一条新闻,唐氏集团的掌权人去世了。
唐宁的爷爷去世了,看来唐宁短期内不会回来了。
陈恬在小别墅里陪着他,奉唐宁的命令保护他,多事之秋,很可能有人再趁机伤害他。
大雪纷飞里,唐宁送别了爷爷。大雪无痕,爷爷就这样随着一场雪的落下,走完了人生中的路。唐宁的心结解开了,爷爷爱他,他和唐慕秦没有区别,都是爷爷牵挂和珍爱的孩子,遇到困难的时候,爷爷张开羽翼,为他遮风挡雨,帮他摆平障碍。
他们之间本就骨肉相连,不该有隔阂。
办完丧事,唐宁在大宅里住了几天。经此一事,他说服自已对唐风正和唐夫人改变态度,学着父慈子孝,毕竟亲人永远都是亲人。
再说唐家出了这么大事,说到底是他的责任,父母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尤其是唐夫人,没有了昔日的精明尖锐,整日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人人都道她出手狠辣,机关算尽,年轻时拼着自已的青春和名声,做了豪门二奶,又凭着手段,打压唐家的正牌少奶奶,把自已扶正,她没有败过。只有唐宁拿自已的性命跟她相搏时,她一败涂地,别无他法。
二叔唐雪正还是对他横眉冷对,计划着要搬出大宅。好在他还有良心,看到唐慕秦身上的伤,心疼儿子,打电话骂了卓熙一顿,不让唐慕秦再回卓熙身边。
晚上,雪停了,林雨澜站在小别墅门前的花园里,拿了个鸡毛掸子掸花枝上的雪,玫瑰花都谢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枝。这里本来种的是冬青,林雨澜住进来后,唐宁知道他喜欢玫瑰,于是买了花种,让桐姨把花种在土里。秋天的时候,玫瑰开得不错,但很快冬天就来了,花都谢了。
桐姨担心他在外面站久了着凉,喊了好几次。
陈恬在窗户里看着他,觉得他愈发捉摸不透,大冷天的,花都谢了,站在外面掸雪有什么用呢?站再久花也不会开。
一束刺眼的车灯照进来,林雨澜抬起手臂轻轻挡住眼睛。唐宁从车上下来。
林雨澜觉得他们已经有一个世纪没见了。他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宁。
“怎么站在外面,脸都冻红了。打理这些花草做什么?等到春天,它们自然就会开了。”唐宁拉过他的手,像以前无数个寻常晚归的夜晚一样,轻揽着他的肩回屋。
桐姨见他回来,眉头也舒展开来,“先生,厨房还有饭,我去给您热热。”
“不用了,我不饿,别忙了你下去歇着吧。”
“是。”桐姨乐呵呵地躲回自已房间。
进了房间,唐宁摸摸他的脸,满眼心疼。“瘦了,明天我让桐姨去订海鲜,多吃点。”
他眼睛湿漉漉的,看得人心里发颤。
“唐宁,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如果你问,我会告诉你的。”
唐宁拉着他坐下,把他的双手放在自已掌心里暖着。
“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如果不想,那就不用说了。林雨澜,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只是,你不能铤而走险糟蹋自已,你说实话,那天独自一人去水库,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肮脏的事我可以替你解决,你不用自已动手,那些人你惹不起。”唐宁把他的手搓热,轻轻放下。
林雨澜抬眼望着他,“听说为了救你,唐家无偿转让了唐氏集团的股份,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这跟你无关,只要我还在,唐家的东西我迟早会拿回来。”
唐宁受不了他湿漉漉的眼睛,把他拉到怀里,浅浅地亲了一口。
相爱的人仿佛掌握着彼此身体的密码,而接触便是解码的密语。
林雨澜呼吸急促,身子微微震颤,唐宁停下来,帮他拉好衣服,“别怕,我不会强迫你,我们睡觉吧。”
他起身铺床,林雨澜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抱得很紧。唐宁掰了下他的手,掰不开,叹了口气,转身反抱着他,放到床上。
雪尽情地落下来,又融化,还未化完,又落下一层,覆住下面溃不成军的雪水。可水是覆不住的。
覆水难收。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暖暖地照着雪白大地。
唐宁望着怀里人疲惫的睡颜,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柔顺,像被人娇养的小猫咪营养丰盈的毛发,闪闪发亮。
他是只漂亮高傲又任性的小猫咪,他需要的是呵护和宠爱,顺着他的脾气捋毛。如果任由他成为流浪猫,在街头忍受风吹雨打,那他一身漂亮的毛发会打结,眼睛里的光彩会消失。
唐宁不会任由他变成这样。
急着去处理唐氏集团的事情,唐宁没有叫醒他,蹑手蹑脚地出门。外面的雪很厚,他蹲下来顺手在小花园堆了个雪人。
林雨澜醒了,推开窗子,看到外面那个丑丑的雪人。
倒是很可爱,有鼻子有眼的。
可惜啊,等到正午太阳正盛的时候,它就会化了。
世间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
雪人是看不见春天的。
唐氏集团乱成一锅粥,魏浔楠和卓熙大摇大摆地坐在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