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慌忙点头。

拿起根藏在门口的棍子,和林晓晓一左一右,缓步往屋门处移步。

突然,只听‘嗷呜’一声。

一只白猫从房顶跳下,朝门后二人看了一眼,即刻钻进花丛。

“原来是只猫呀!吓了婢子一跳。”

翠竹拍了拍胸口,她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林晓晓看着那只消失在夜色里的猫,露出疑惑表情。

她分明听到了,是人的动静。怎么变成猫了?难道是这副身体太差,这都能听错?

沧月斋的高空之上,

顾砚闻缓缓吐出口气来。

他今晚是来替陛下查探消息的,没料想,无意中看了一出好戏。

那个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当时师父带着她去过一次监察司,那是他第二次见到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在后院看兵书,扬言长大后要带兵打仗。

只不过后来师父病故,去的突然,林晓晓伤心至极,性情大变,不再爱笑。

再后来他被派去了边关剿灭水匪,一去就是六年。

回来时她已嫁了人......听闻她变得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没了生机。今晚一看,这不还是如当年初见,在皇宫里替他出头打跑那群小太监的林晓晓吗!

她总是愿意护着自已人,不管不顾的护着。

那时的他刚失去父亲,所有人都叫他坚强,不可以示弱。他不仅要护着弟妹,护住顾家,未来还要成为叔父最好用的一把刀,护住大庆朝万万千千的百姓。

可却没人告诉他,他也想要被护着的感觉。

幼年的林晓晓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出现的,成功让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

如同今日,在这样一个并无任何特别的晚上,在沧月斋的屋顶之上,顾砚闻感觉到十一年前的那个被保护着的自已,和林晓晓今日护着的小奶包的灵魂,莫名重叠了......

如林晓晓预料的一样。

被泼了一身的水和锅底灰,宋清歌竟没寻死觅活的要追究,连同梁思思也被劝下了。

“只是我们闺阁女子之间的小玩笑,林姐姐生在将门侯府,下手可能没轻没重,但绝对不能怪她。”宋清歌挽住梁青玄的胳膊:“表哥答应我,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好不好?”

“可是你与思思被弄成这样,哪有半点像在开玩笑?”

“哎呀~表哥。”宋清歌摇了摇男人的手臂轻声道:“知道表哥是担心我,我会乖乖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梁青玄看着怀中娇滴滴的姑娘,有一瞬间的怔愣。

林晓晓的狗被虐伤,真的和表妹有关吗?

他想问。

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下了。

比起林晓晓劣迹斑斑,他应该全心全意相信表妹才对。毕竟他们从小相识,表妹性情纯良,从不骗他。

第二天一早,梁府就来了人。

有当初梁林成婚时的媒人、梁家族老。

侯府林家,只来了个林晓晓名义上的弟弟,林若元。

说是柳氏近日身子不适,家里主君不在,她一妇道人家,拿不定主意。林若元虽年幼,却是她与侯爷唯一的儿子,以后要继承爵位的,所以让儿子替他们来。

林晓晓看着个子还没她高的林若元,心情复杂之余,还很摸不着头脑。

她本以为林家不会来人的。

而且这个弟弟,似乎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梁家把人都请去了正厅,林晓晓赶去之时,正听到林若元站在外头说话。

“我曾在戏本子上读过:男人喜新厌旧、有了新欢便忘记旧爱的故事。如今在姐夫身上倒瞧见真的了!只是有了新欢便等不及要休妻,这比戏本子里写的还要无耻,真叫林某大开眼界,佩服佩服。”少年还在变声期,说话声尤为特别,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梁青玄被说的尴尬,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的不自然:“今日是商议我与你长姐的大事,怎么是你来,你家大人呢!”

“为什么是我来,小子方才进来前已经和府上老夫人禀告过了。当时姐夫也在场,看来姐夫健忘是真的。”林若元皮笑肉不笑:“怪不得,会忘记当年在我母亲面前说过的话、连在书信上对我父亲的保证都忘了!竟如此苛待我长姐。”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我懂得要脸!”

“你...”

“若元,不可无礼。” 林晓晓见二人就快掐起来,赶紧上前:“不仅你懂得要脸,梁府上下可都是非常注重脸面的,特别是你这位前姐夫,你可不能胡说。”

“是,长姐。”

林晓晓瞧了眼林若元,意外他会这般替自已说话:“走,随我进去,别让人等久了。”

说罢,她就带着人朝厅内走去,根本无视梁青玄脸上是何表情。

林若元盯着长姐消瘦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他已很多年没见过这位长姐,今天见到,果然如娘亲说的一样:

她长得确实一点都不像父亲!

不过有的孩子像爹,有的孩子像娘。他只需记得,林晓晓是他长姐,他今日前来是替长姐撑腰、接长姐回家的便是。

至于别的什么,他无需理会。

梁家是世家,祖上曾出过一位内阁大学士、一位太子伴读。虽说传到这一代这一房,已不再繁荣,可那些繁琐的规矩礼仪都还留了大半。

正厅里丫鬟仆妇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待到把该奉上的茶水笔墨都添完,为首的几个嬷嬷便指挥着下人们出去,关上门,不让屋里主子们的私事被随意听了去。

看人都到齐,老爷子梁纲摸了摸花白的胡须,极不情愿的开口道:“今日请大家过来,是为了我这个不孝子的婚事。”

他说到这,看了眼端坐在旁瘦瘦小小的林晓晓,不忍再将话说下去。

他与定远侯也曾有过往来,到底是旧识,也很敬佩定远侯的为人。如今侯爷不在京都,他们却要在这时候休妻,欺负人家女儿,这事若传出去......

“晓晓啊,我整日在外头,后宅的事不怎么过问,却也知道这次是你受了委屈。是这个不孝子他有愧于你。你嫁过来一年,对青儿也有情分在。要我看,你们未必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如我做主,你还是正妻,清歌为妾,我替你好好教训这不孝子一顿,让他收收心,你看如何?”

梁纲是个读书人,说话虽慢条斯理,却掷地有声。特别是这番话,听起来倒也真诚。

林晓晓知道他内心的盘算,挽留她不过是怕梁家被人说闲话,更不想麻烦,实则并非多看重她这个儿媳。

可她却并无厌恶之感。

毕竟她自过门之后,这个梁纲作为公爹,没为难过她。

林晓晓想了想,回道:“父亲,我......”

“你休想!想都别想!”不等林晓晓说完,梁青玄就急着开口。

他看向梁纲,语气激动:“父亲,表妹她真心待我,怎能为妾!林晓晓她若无处可去,还想留在府上,就给她个院子住着供她吃喝便是。我答应过表妹,绝不与她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