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暮暮,但我保证会追查到底。”塞雷丝缇雅对颤抖着的幻形灵公主说。千岁的天角兽心中泛起悲伤与愤怒,悲的是守卫们保护暮光而牺牲生命,怒的是竟有小马胆敢威胁暮光的安全,而这怒火是无以复加的。

他们胆敢伤害她的女儿...至少,是她一千多年来最像女儿的存在。

塞雷丝缇雅压抑着心中的情绪,重新戴上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表情,走向飞星卫队长。飞星正在和满面怒容的远距倍镜交谈,那名中士平日里脸上狡黠的笑容消失无踪,塞雷丝缇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

“飞星,那些家伙跑哪里去了?”倍镜问飞星。

“倍镜,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卫队长,”塞雷丝缇雅开口道,“请你解释一下情况,好吗?”

“遵命,塞雷丝缇雅公主。我们在前往会议厅的途中经过这条走廊,当时看起来一切正常,有五名守卫在这里执勤,至少看上去是那样。在我们经过的时候...他们突然发动了袭击,此外还有五名躲在庭院中的守卫袭击了我们。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您追加了三名守卫,再加上暮光公主坚持要参与战斗...您恐怕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我明白了,”塞雷丝缇雅公主说,“那么,当时——”

“喂!”倍镜警戒地喊道,准备拿起他的机械弩。

塞雷丝缇雅立即转过身,点亮独角。

然后,她的世界堕入深渊。

有什么东西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射向逃离现场的天马,但她丝毫没有注意。时间仿佛放缓了脚步,暮光站在原地晃了晃,缓缓倒了下去。

时间仿佛又变快了,塞雷丝缇雅几乎是扑了上去,在她的学生倒地前,接住了她。塞雷丝缇雅看着暮光,视线立即停在她胸口的匕首上。她把匕首拔出来,使用了强能的治愈法术;伤口立即合拢了,只留下一道毒蛇似的伤痕。塞雷丝缇雅满怀希望地看向暮光的双眼,但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刀上下了毒。

塞雷丝缇雅的魔法完全派不上用场。

“暮暮...求求你...”塞雷丝缇雅乞求着,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不要,不要离开我。”

暮光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眼中的恐慌渐渐消失,只留下了...平静。她的身体渐渐地一动不动了。

她闭上了眼睛。

塞雷丝缇雅瞪大了眼睛,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就在这时,一只蓝色的蹄子抬起她的下巴。

“你本不应再受此折磨,皇姐。”露娜轻声说,“醒来吧。”

塞雷丝缇雅猛然惊醒。清晨的阳光穿过了窗帘照进房间。塞雷丝缇雅对前一晚的事情几乎没有印象,只记得把自已关在了房间里,在没有小马看见的地方,一直哭到昏睡过去。她很确信,太阳今天不是她升起来的,甚至昨晚也不是她降下去的。

‘一定是露娜帮了我。’塞雷丝缇雅推测道。

她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只挥了挥独角,床铺便自行整理得整整齐齐。但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床中间有一本书一样的凸起。她小心地把那东西从床上抽下来,发现那确实是一本书,具体地说,一本相册。

‘我一定是看着相册的时候睡着了。’

塞雷丝缇雅翻开相册,找到折了角的几页。每一页上都只有一张照片:一张是暮光第一次在塞雷丝缇雅的学校参加重大考试,那次她毫无疑问地得了满分;另一张,是渡鸦拍下来的——照片里的塞雷丝缇雅在壁炉旁平静地睡着了,她宽大的翅膀下,躲着一只紫色的小雌驹。那天,暮光做了噩梦,塞雷丝缇雅前去安慰她。这一页上沾着泪痕,昨晚的泪痕。

“你这算是在缅怀她吗?”一个声音问道。

塞雷丝缇雅把相册放回床上,转过身拉开窗帘。阳光照亮了房间深处一个阴暗的角落。

“如果我愿意的话,塞雷丝缇雅。”邪茧恶狠狠地说,“我可以让这座可悲的城市化为历史,给我一个不这么做的理由。”

塞雷丝缇雅打量着邪茧,她的脸上没有恶意,只有一位母亲心碎后的憔悴。

“你是怎么进来的?”

“呵,这还不简单吗?你们探测幻形灵的方式,在真正的渗透者们面前,不过是小儿科。顺便一提,我的幻形灵们可都是专家;记得突然现身,包围坎特洛的幻形灵大军吗?这就是证据。说实话,如果外交原本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本想教你们些更可靠的检测方法,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说,对吧?”

“不,邪茧,还来得及。”塞雷丝缇雅坚持道。

“我的女儿已经死了!!”邪茧怒吼着,“她的精神里一片死寂。她是被小马害死的!还是你最信任的守卫之一下的毒手。你们夺走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我——”

邪茧看向一旁,暂时冷静了一些。“所以,说吧,塞雷丝缇雅公主。”她怒声道,“给我一个不毁灭这座城市的理由。”

塞雷丝缇雅意识到,邪茧已经完全被情绪所掌控了,现在的她不是理性的幻形灵女王,而是一位绝望而愤怒的母亲。

塞雷丝缇雅给了邪茧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下来她说的一句话让邪茧立即缓和下来,扫去了她脑海中所有报复的计划。

“她还活着。”

蝠勒迪米尔、倍镜和飞星坐在酒吧里,这里离他们刚刚离开的坎特洛医学中心不远。他们坐在一张小桌前,面前摆着摆满了酒杯;另外两名在袭击中活下来的守卫坐在吧台旁,正入神地讨论着什么。这家酒吧并不是皇家守卫们常去的那家,但刚刚被同事们袭击过后,他们也不敢再去那里了。飞星的伤势不至于住院,但他的躯干上也缠满了宽大的绷带,只在翅膀处开了两个小洞。在离开医院后,飞星本想找个地方闷头睡觉,但他的两个朋友坚持带他来喝酒。

倍镜猛灌了一口啤酒,将玻璃杯砸回桌上:“我本该做些什么的,我就知道那个‘指挥官’有问题,但我什么也没有做。那个该死的叛徒。”

“倍镜。”蝠勒说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再怎么样你也不可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之前你也不可能凭直觉指控盾矛的。”

“有那家伙的消息吗?”飞星问。

蝠勒迪米尔叹了口气:“恐怕没有。去追他的两名守卫报告称,那家伙就像是马间蒸发了似的,突然就不见了。但是他们怀疑,盾矛可能和失踪的守卫,还有死去的女佣有关。”

“他们怀疑是盾矛杀了他们。”

“他们很可能是阻碍了他的阴谋,于是被除掉了。”

“塞雷丝缇雅啊。”倍镜咕哝道,“那露娜呢,她有没有找到盾矛的同党?”

“我们安排能信任的成员执行了彻底的清查,目前在我们当中没有他们的同党。然而我们发现,有些守卫最近的行为相当异常,而盾矛指挥官利用自已的职位掩盖了他们的行为。这些守卫中,有一名参与了针对你们的袭击,飞星。不仅如此,名单上其余的守卫也都有迟到之类的问题,但也被盾矛掩盖过去了。”

“他连这些都能做到?”

“他是...曾经是仅次于银甲的高层成员,能接触到各种文件,报告书、执勤表之类的。”

“淦。”飞星说着,抓起自已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我为你战友们的事感到惋惜。”蝠勒迪米尔满怀歉意地对飞星说,“他们都是真正的士兵,为任务付出了生命,我对此感到钦佩。”

“惋惜?我也一样。我和他们一起为皇室服役了那么多年,我说过愿意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赴死。结果呢?他们都死了,我却得带着愧疚活下去。”

“失去你的部下,尤其还是朋友,永远不会是一件好过的事,但至少,我已经提交了申请,将他们记为烈士的申请。”

“谢谢你,朋友,真的谢谢你。”

与此同时,倍镜一直在沉思着,直到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二位,”他叫住他们,“你们记不记得,盾矛对暮光说了一句话,然后才...你懂的。”

“他说了一句话?”

“诶,你没在你们的巢穴什么的那里听到吗?”

“那叫做虫巢思维。没有,我们都没有听到;女王陛下也是在我汇报之后才知道是盾矛突袭了暮光,事实上,只在事件发生的那一刻,陛下才能知道发生了那件事,而不是一直都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啊,你没有立即告诉她吗?”

“你行你上啊,我当时可是要保护暮光和外交官们的命。”

“铐,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飞星,对不起。”

沉默许久,倍镜又开口道:“我大概能想象邪茧的感受,而我们也都看到塞雷丝缇雅的样子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看见公主悲痛欲绝的样子。有谁给暮光的小马父母说了这事吗?”

“露娜告诉他们的。”蝠勒迪米尔回答,“银甲闪闪也知道了,他的反应...不太好。”

“怪不了他。那位哥们现在一定很崩溃...尤其是他们之间刚发生过那样的事。”

“很难想象的出来。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如果盾矛以为他和他的同谋能藏得住,那他就是个傻逼。”

红心护士(Nurse Red Heart)坐在坎特洛医学中心的问讯台后。她来坎特洛原本是为了拜访老友,但却突然得知了暮光身受重伤的消息;由于从前曾经在小马镇的医院救助过暮光,她立即提出要帮忙。现在她正在台前整理暮光的病历和档案。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大喊的声音。

“她在哪里?”银甲闪闪大喊着闯进房间里,直冲向问讯台前,把红心吓了一大跳。米 · 娅莫 · 卡登瑟公主匆忙地跟在他身后。

“您是、是银甲闪闪对吗?”红心问道。

“我,妹,在,哪?”

“抱歉,现在不适合探视她,请您——”

“没关系,请告诉他吧。”音韵公主劝解道。

有了公主的许可,红心告诉银甲:“她在皇家区,在一般为塞雷丝缇雅公主预留的病房里。”

银甲闪闪立即飞奔离开;音韵留下对护士道了声‘多谢’,然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红心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位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接着工作。

“她没有死...这怎么可能?我在虫巢里听不到暮暮的声音,当时还感受到她慢慢失去意识...”邪茧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似在自言自语。

“她当时已经一蹄踏入了死神的房门。盾矛的凶器上涂了特制的毒药,魔法性的治疗对它完全无效;我一直维持着暮暮的心脏跳动,一直到医生们把那些剧毒从她体内移除。”

“那,为什么她一点声音也没有?”

塞雷丝缇雅低下头,愁苦地叹了口气:“尽管我们尽了全力,毒药还是造成了严重的损伤,医学能做的也很有限。暮暮现在仍然重度昏迷,而且很有可能...”

塞雷丝缇雅忍不住看向一边:“很有可能,暮暮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邪茧跌坐在地上。“但她还有希望得救,对吗?”

塞雷丝缇雅看向满面颓然的邪茧,缓缓地点头。

“那就是你救了她...我想,我应当向你道歉。我刚才的威胁既无必要,也没道理。”

“这不是你的错,邪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

“不,我确实应当道歉,”邪茧说,“我原本安排了许多渗入者,以防谈判破裂;现在我就命令他们撤退。但请允许我医院附近留下一小批幻形灵,让他们在伪装状态下保护我的女儿,以免再有叛军袭击。”

“我同意,有他们的帮助,我的担忧会小很多。你的幻形灵们对暮暮的安全视若生命。”

“确实是这样,能不能请你...带我去看看她?”

“我原本也正准备去医学中心探视,很荣幸和你同去。”

“谢谢你,塞雷丝缇雅,但是...还有一个请求。”

“哦?”

“如果我们抓到这个盾矛...我要杀了他,不准警察和法院介入。小马国没有死刑,但监禁不足以惩罚他的罪行。我一定要杀了他,请不要阻止我。”

塞雷丝缇雅露出一整天以来第一个真诚的微笑,但这微笑却能让任何小马胆寒入骨。“邪茧啊,谁跟你说我不会杀他的?”

邪茧真真吃了一惊:“等等,你真要这么做吗?你不怕坏了自已的形象吗?”

“我自有分寸,但盾矛想杀的小马,于我亲如骨肉。更不用说,暮暮还是幻形灵的皇室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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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将会直面太阳的怒火。谢谢你...我的朋友。”

医院渐渐靠近,变得愈发高大,越来越带着压迫感。五只雌驹走向眼前高耸的建筑。

“这不公平!”小蝶呜咽道。五个朋友都一夜未眠,但这位好心肠的雌驹看起来状态最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萍琪的鬃毛看上去比平时瘪了一层,接着说道:“可恶的坏蛋,如果让我抓到他...我有个刻着他名字的专用地牢。”

当然,她没有这样的地牢。至少暂时没有——她的派对策划地下室有的是扩建空间。

“咱真想找堆刺儿把那家伙丢上去,那个混账、叛徒...”

“你们觉得呢,用他做杯糕会不会好吃?”萍卡美娜(Pinkamena)问道。

云宝恼火地喊起来:“你们说这些计划,有什么用啊?那家伙已经跑了,暮暮都快要死了,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在这儿说话有什么用!我们本该在那里的,我们本来...”她的声音渐渐哽住了。

“咱们本来啥也做不了,甜心,咱咋可能晓得会闹这种事?”

“她说得对,我们对那恶徒的阴谋一无所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陪着可怜的暮暮,把其余的事交给公主们和守卫去解决。”瑞瑞补充道。

“不要嘛!我的地牢还没用过呢!”萍卡美娜抱怨道。

“我们能不能...就是...暂时不要讲这些事了呢?”小蝶小心翼翼地问。

“小蝶说的对,暮暮现在需要我们。我们不能就在这里浮想联翩。姑娘们,我们走吧。”瑞瑞赞同道。

坎特洛医学中心,皇家区外的两名守卫看见两个身影缓缓走来,连忙准备拔出武器。但看清来者后,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银甲闪闪和音韵走进皇家区。银甲径直走进唯一关着门的病房里,而音韵则停在门前,大喘着气。

银甲走进病房,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僵住了。暮光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遮住了她的口鼻,数不清的医疗器械接在她的身上,少一个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暮、暮暮?”银甲轻声呼唤,但谁也没有回答。

他缓步走到病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嘿,永好友小妹,我来了。爸爸妈妈正在来的路上,我相信大家都会来。”

银甲闪闪看着妹妹平和的脸,自已的脸上却泛起愧疚。

“对不起,小暮。我没能保护好你,不仅仅是昨天。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错的,是假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福斯特在上,你永远都是。我对不起你,你现在就在这张床上,你——”

银甲深吸了一口气。

“我爱你,小暮...我永远都是你的永好友大哥。不管你是小马还是幻形灵,我永远都是。”

银甲轻轻地、用吻部碰了碰妹妹。就在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已的未婚妻正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切;五只雌驹就站在她身后。

“进来吧。”银甲对她们说。

音韵向谐律元素们点了点头,走进病房,另外五个也跟进来。她们围在病床边,陪伴着暮暮,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暮暮,醒过来吧。

--注 释---F o o t n o t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