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夜谈话

“怎么样，可爱吧？这可是我求了好久才让我妈留下的。”

许时月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正笨拙地在鸡笼里爬着的小鸡，通常孵小鸡都是在春天，而这只鸡由于时间不对，现在的鸡笼里只有它一只小鸡，在厚厚的破布稻草里，眼睛还有点睁不开。

“真可爱啊哈哈。”过了这么多年，许时月早已忘记了当一个真正的小孩，只能附和着，不过对方对方并没有察觉，仍兴致勃勃地讲着，

“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到时候这只鸡让我来照顾，卖鸡蛋的钱也给我攒着，到时候就可以买桂花糕吃了。”

眼前的小女孩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未来计划，笑起来嘴角还有个小小的梨涡，许时月恍惚间好像有点想起来眼前人的名字，好像是，

“秀娟？”

“怎么了，放心，到时候桂花糕肯定会分给你的。”

“好。”许时月记得对方好像在读完小学的时候就没有读书了，加上当时她自已越读书越对这些以前的伙伴有些看不起，觉得他们是井底之蛙，便渐渐地没有了往来，对秀娟有印象的原因是对方好像和自已的弟弟有过一段感情，现在看来，过去的自已甚至还比不上这些人。

“阿月——”许时月听见了母亲的叫声，秀娟的家都在她家东边，中间只隔着一户人家。

“我要回去了，家里来人拜年了。”许时月想起了走时母亲的提醒，大年初一她叔叔会来家里拜年。她打了个招呼后就向家里狂奔。

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前厅正坐着四个人，两个大人和两个小男孩，正是她小叔一家，在和她父亲围着个火炉聊天，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篮鸡蛋和两罐麦乳精，还有一袋麦芽糖，许时明正眼巴巴地看着，平时乖巧懂事的大姐许桂兰也有点移不开眼。

“小叔、叔母新年好，弟弟们新年好。”许时月认真地朝他们拜了个年。

“阿月啊，一年不见又变漂亮了，来吃糖，叔叔特意买给你们的。”他说着将麦芽糖从袋子里拿出来分给了姐弟三人。

“小叔吃。”许时月把母亲准备好的炸豆腐泡放到了他们面前。

几十年过去，她对家里亲戚的印象并不对，而小叔一家却不在此列，尽管她后来到上海之后就和家里几乎断了联系，但她却不会忘记他们家的恩情。

当时正是他小叔带许大富赚了点钱，加上可能是他不知说了什么，才让许大富打算将她嫁人的念头打消，反而让她读了高中，小叔一家是她感激，也是羡慕的对象。

她的两个堂弟现在一个7岁，另一个才四岁，依稀记得后来好像是都随父母去外地读书了，想来应该是过得不错的。

等招待完小叔一家，已经下午三点左右了，她好像发现有哪里不对，

“妈，大伯他们呢？”

因为已经分了家，他们三兄弟是轮流拜年，爷爷奶奶跟着许大富的大哥，也就是她的大伯，今年轮到上她们家来，可是却并没有见到她大伯和爷爷一家的踪影。

“不知道啊，可能有什么事吧。”母亲也神色有些怪异。

但随即许时月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迈着小短腿，就往家门外走去。

“哎你去干什么，等下要吃晚饭了。”

“我去跑步！”许时月大声回应道，然后就消失在门口处。

“呼呼——好累。”乡间小道上，一位穿着红色花袄，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正奋力奔跑着，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正是许时月，她已经将棉袄的扣子解开，围巾也挂在手上。

因为是南方，所以这几天只下了一点雪，被太阳一晒已经快要消融了，只剩树上、草地上还有屋檐上还残留着些白色，许时月尽量挑着石子路走，鞋上倒也没粘上多少泥水。

“要是家里有跑步机就好了。”她想着，虽然早就见过了高楼大厦，但她还是更喜欢乡村的风景，不过要是有跑步机的话，会减少她感冒的风险。

她在跑步的时候顺便梳理了将来的时间线，她是在刚上高中的时候碰到的周瑞明，也就是十十五岁左右，那时是……1975年，在此之前的话，家里似乎没什么大事发生。之后的话，她因为怀上了孩子没有参加高考，打掉孩子之后就为了找周瑞明去了上海。

不对，许时月隐约记得好像1975年之前还有件事，正是这件事让她的家庭条件迅速恶化，她也因此度过了一段相当艰苦的生活。若不是后来小叔帮了一把，她肯定不能读上高中，只是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借着跑步熟悉了村里的环境和位置，加上大致回忆了一下过去，许时月跑跑停停大约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她还发现系统有一个功能，类似备忘录一样，她可以把自已记得的事情记在上面，这样可比写在纸上安全多了。

她往家里跑去，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尖锐的声音：“大过年的不好好待着，非要去碰那个碗！现在碎了吧，看我打不死你。还敢跑？给我站住，还想跑哪去！”

然后一个蓝色的身影将放慢脚步的她撞了个正着，她身形一晃，差点摔在了地上。

这时迎面冲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灰白的头发被整齐地盘起，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围裙，看面容有点眼熟，正是她家后门的孙大娘，也是那天目睹她尸体的第一个人。

“哎呦阿月啊没事吧，我们家这小子实在淘气，没有哪里撞坏了吧？”

看着眼前人关心的表情，她发现很难把对方和她怀孕回村时那背后嘲笑讥讽的人联系在一起，许时月晃了晃，不禁回想起当时村民的低声议论，真的是报应吗，真的是她做错了吗？

“糟了，这孩子怎么呆呆地，不会真撞坏了吧！”

“没有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呢。”许时月赶忙回答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对方舒了一口气，也顾不上教训那小孩了。

许时月跑回家的时候太阳只剩一点点边，家家户户都燃上了烟囱，冯英兰也在厨房忙碌着，她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就往口中灌白开水。

许大富正在前厅坐着，嘴里还吐着烟，看见她满头大汗地回来，眉头一皱，眼里有着不满：“干什么去了，弄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以后多像你大姐学学，给家里帮帮忙。”

“哦。”许时月不想和父亲争执，装作乖巧地低下头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床，和角落的一个大木箱子。所有的光线都来自窗户，在傍晚的时候显得非常昏暗。

她跑步到家得时候就发现了系统的消息，【身体健康】进度（1\/100），很好，照这个速度下去，想要达成目标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

她走到角落的木箱子旁，上面正摆放着两个破布缝成的书包，应该是她和大姐许桂兰的。她随手拿了一个打开，翻开语文课本，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许时月。

许时月借着昏暗的光线翻了翻内容，“春天来了”、“小蝌蚪找妈妈”，大部分都是一些故事。接着她又打开算术书，也是一些简单的算术，还有一本政治语文，上面则是一些主席语录等内容。还好，除了语录需要背一下，别的都不成问题。

吃饭时候，许时月看着他们家的晚饭，五花肉、红烧鱼，可以说是非常丰盛的一餐了，每年也就过年能吃上这些东西，想着不禁又多吃了碗饭，可能是过年，许大富嘴动了动，竟没有多说什么。

吃完了晚饭，天就快黑了，这个时候村里还没有电灯，家家户户也都不怎么出门，冯英兰正在厨房收拾，许时月走过去将水缸里的水舀进大锅里，一旁的冯英兰看见连忙想去阻止：“干什么呢。”

“妈，我想洗澡。”

“你这孩子，大冬天的去外面瞎玩把自已搞得一身汗，不怕感冒啊，明天可不许再这样了。”冯桂兰埋怨了几句，却还是帮她将水烧了下去。

等许时月艰难地把自已收拾干净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回房间的时候大姐已经躺在了床上，她连忙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真暖和啊，有个人暖被窝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小妹，你喜欢读书吗？”许时月正打算放空自已的时候，边上突然传来了大姐的声音，夹杂着些许迷茫。

“当然喜欢。”她不假思索的回道，“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可以让你看到外面精彩的世界。”

“可是我不喜欢读书怎么办？”

“不喜欢也要读啊，难道你想像现在这样过苦日子吗，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干活，种地喂鸡，做饭打扫卫生，你难道不想去外面看看吗，那些冲水马桶，手机，你不想早点用上吗？”

“什么马桶，还有手鸡又是什么东西，一种鸡吗？”冯英兰困惑道。

“呃我也是听说的，反正就是各种好东西，反正就是能让你生活更方便。”许时月随口含糊了过去。

“可是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呀，干活也不是很辛苦，而且我还挺喜欢喂鸡的。反而是那些书上的东西，感觉用处不是很大。”许桂兰反驳。

许时月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呢，你出门买菜，不用学算术吗，写信什么的不用学语文吗？”

“这些我感觉现在学的已经差不多够了，我还是想早点帮家里干活。”

许桂兰认真的语气让许时月不禁沉默。

“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或许大姐只想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呢，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想法，她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已。至于大姐，现在暂时说不通，她只能之后再努力尝试看看能不能改变她的看法。

于是她没有再说话。倒是这时许桂兰又开口了：“小妹，我感觉你好像变了。”

许时月一惊，嘴里却道：“是吗？哪有啊，我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吗哈哈。”

“不是的，就是你给我的感觉变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有点……有点像是小叔给我的感觉，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和他特别像。”

许时月没有开口，对面又接着道：“上次我和你说我不想读书的时候，你还有点赞同呢。”

“可能是我今天出去玩的时候听村里那些人说的吧。”她找了个借口，许桂兰应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黑暗中寂静无声，身边很快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许时月叹了口气，也很快进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