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工长的工作最辛苦,经常需要晚上加班,张明镜最近终于轻松下来了。

没事儿就跟在陈向南身边转悠,学学一些模板、钢筋的相关知识,但他从来不看书。静心看书属实为难他了,你让他去砍个人、打个架,他还更专业。

他的纹身也从不在同事面前展示,再热的天也不会赤膊,每次洗澡也是挑人少的时候,陈向南一度以为是他害怕捡肥皂。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为好同事、好兄弟了。

中午下班,

“向南,去按摩不,哥请你,昨晚我没有睡好,按个摩、睡个觉,下午才有精力。”

张明镜打着哈欠。

“我不去了,中午就在宿舍睡。”其实是囊中羞涩,这次别人请了,下次不需要还?

张明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对面的那条街,那里新开了一个按摩店。

中午不睡,下午崩溃,陈向南现在是精神饱满、活力十足。

六号楼楼下,张明镜回来了,脸色苍白,比去按摩之前更加萎靡不振。

“境哥,你这是怎么了?没有按摩好?”

“别提了,哎,这家按摩店一点儿不正规。”境哥有气无力,“技师按着按着,手就去到了下三路,还按我的人中。”

“人中穴位啊,人晕倒了就按这个位置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是人的中间。”

......

砌体结构样板验收通过了,甲方、监理、质量部、工程部都参与了,监理换人了,来的是两个不认识的老头子。这次可是实打实的凭质量过关的,一包烟都没有给过。

甲方工程师是个皮肤粗糙的中年男子,眼睛有神,说话大嗓门,挎着一个绿色工具包。

这是务实的甲方,其他的甲方从来不会带图纸和检查工具,都是乙方人带上,不带那就是不专业、不懂事儿。

陈向南咨询了小马,这两老头是什么情况。

“不用理会,我们的质量过硬,夏总监将精兵强将调去隔壁标段了,派了两个老头来打酱油。他们每次验收都问我看过没有,看过了他们就不上楼了。”小马面露得色。

“马总威武。”

样板好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大面积展开施工了,由于张鹏的逊色工作,漆总调整了他的管辖范围。

张鹏仅管理4、5#楼的砌体,张明镜管理6、7#楼。

张鹏作为分公司总经理的亲儿子,但凡上点心,早就是项目经理了。

更何况,漆总还是张总的半个徒弟。

知耻而后退,这个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张明镜深知江湖的心酸,所以更加珍惜这份正经、体面的工作,虽然工资并不高。他深知自已缺乏的是理论知识,还有管理的经验。

漆总再次强调了两位主管工长的职责范围,这下不能打酱油了。

压力嘛,那就要传递下去,正好帮助徒弟成长,两位徒弟终于派上了用场,高宁去4、5#楼,艾华去6、7#楼。

五号楼四层,未现张鹏的迹象。

四号楼四层,不见张鹏的踪迹。

借问张鹏何处在?班组摇头说不知。

肯定出去上网了,陈向南无奈摇头,掏出电话。

“鹏鹏啊,哟,还在玩游戏啊?”

“怎么可能?我在4#楼呢?”鹏心不在焉。

“我就在4#楼,你在几层?我上来找你。”南穷追不舍。

“哦,啊?信号不好?我在5#楼呢?”

“你就别忽悠我了,我就在你的身后,你转过身来。”

张鹏站起身,转头在网吧四处搜索陈向南,“没有看到你啊,你在哪个位置?”

“我在4#楼4层。”挂了电话,叹了口气,还是抽空找鹏鹏谈谈心吧。

12月7日,节气大雪,陈向南已经来了两个月了。

呼呼的寒风刮得脸生疼,陈向南骑着项目配备的电驴,赶去了6#楼。

不用说,张明镜一定在现场。

看着工人们一铲灰,一块砖,一揉压的砌筑手法,随手拿起靠尺检查了几面墙,质量杠杠的。

墙角铺设了模板,掉下来的砂浆可以回收利用。不得不说,漆总找的班组,素质没得说,再次佩服那个冰冷的男人。

一切正常,那就顺便摸摸鱼,两人找了个没人的楼层坐着抽烟聊天。

张明镜混过社会、去过缅甸;收过保护费、砍过人。

他的故事惊险刺激,对于品学兼优的陈向南来说,这就是传奇。

比如,他后腰的伤口,是被他的兄弟背刺的,差点儿噶掉。

故事还没听过瘾,张明镜话题一转:“向南,晚上出去喝个酒,哥两个好好聊天。”

南欣然答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发过的誓,竟是如此不值钱。

“大雪”却没有大雪,雪花都没有看到一片。

工地隔壁两条街的烧烤店。张明镜点了二十串羊腰子、二十串韭菜,再点了一个热啤酒,特意叮嘱老板:多放枸杞。

这是搞么子?

听着张明镜的传奇故事,咬着冒油的羊腰子,喝着热啤酒,好不轻松,好不惬意。

故事继续:朋友背刺后,差点儿死去,养好伤后,和朋友就去了缅甸,那边更是无法无天,几次死里逃生,他倦了江湖的生活,然后就找到堂哥,在这里混碗饭吃(新人不知道番茄的尺度,不敢太大胆)。

故事听完了,张明镜表情平静,像是叙述旁人的故事。

走吧,我们回去,陈向南早已悄悄付过钱了。

这下子,张明镜不开心了,直到坐上电瓶车,他还在说陈向南没有把他当兄弟。

陈向南万万没有想到腰子、韭菜、枸杞还有导航功能,张明镜的电瓶车歪歪扭扭拐到了一家理发店,一家没有剪刀的理发店。

张拉着南,南虽然比他高一头,但拗不过。

向店内的姑娘们打了个招呼,各自选好理发师,两人就开始理发。哎,张明镜终究是岁数大了些,理发师的技术实力雄厚,他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把钱付了。

坐在外面的电瓶车上点了一根寂寞的香烟,猛吸一口,吃的这些貌似不管用啊!

寒风依旧,天开始下起了细细的冰雨,想起了刘德华的《冰雨》,向南这家伙在干嘛?

他还在操作,当张明镜抽完第四根香烟的时候,陈向南出来了。

路过工地,两人发现塔吊还在工作,正将工地的钢筋吊到货车上,双胖守在现场,情况不寻常。

几人打了声招呼,就各忙各的。

两人回到了温暖的被窝,张明镜听着陈向南的呼噜声,久久无法入睡。一个孤独的人,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个孤独的城市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