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正殿后的一处地下室中。

冰棺碎裂,从冰棺中跃出一具“干尸”。

确切来说,是已经变成干尸的人。

冰棺被破坏,原来的保护机制没有再起作用,从冰棺里面窜出来的干尸看上去恐怖骇人。

他的皮肤极度干瘪,如同腐烂的苹果那样死气沉沉。

那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身体,硬生生的扛了几下“天意”,甚至还有迎头冲上去的趋势。

尽管已经面目全非,但薛如雲仍然知道,那就是许景随。

干尸被许景随的魂魄所控制,尽管身披鲜血,不堪重负,却仍然冲上前去,硬生生替薛如雲扛下了二十五道天意!

整整一百一十道的天意,如今天翼已经正式停下了对他们二人的攻击。

虽说许景随现在是干尸之身,没有痛觉,确实五感,可天意的强大,又岂是以他宗道九阶的干尸之身所能承受的?

当即,皮肤就被割破。血液从血管中涌了出来, 间或喷涌而出。

然而许景随已经不在意这些,他失去了自我的意识,只保留着残余的本性。

如此决断,让薛如雲都下意识为之动容!不过他立即想到之前跟荷訾簟的约定。

“之前荷訾簟告诉我,他给了景随一套银针、一张乐谱,看来,让景随生还的秘诀,就在那张乐谱里面了。”

薛如雲好歹见多识广,仔细想了想,很快便想出了解决办法。

这方法施行起来无比蛮横霸道,不过,若不是现在无可奈何,他也不想出此下策。

“对不住了,景随。”薛如雲轻叹了一声。

而后,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无比坚定。因许景随现在是背对着他,薛如雲出手十分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他没有丝毫预兆地对干尸状态下的许景随出手,后者自然是毫无防备,被打的猝不及防。

他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薛如云,就倒在了地上,求生欲让他挣扎着,尝试站起来。

而薛如雲也将这种决绝演绎到了极致,他立刻上前几步制住许景随,然后动作极快的开始撕扯许景随身上的衣衫。

说起来,许景随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当初,薛如云杀许影时,许影身上穿的那身。如今薛如云又亲手将这衣服撕的破烂不堪,当真有辱君子之名。

薛如云现在却无暇顾及那么多了,撕到最后,他终于发现被许景随藏在胸口的乾坤袋和锦囊。

薛如雲立刻召唤出凝魄琴,二话不说照着琴谱上的音律,开始抚琴。

越往后弹,薛如云便越觉得这琴音不对劲。他从未弹过这么慢的曲子。

即使是最基础的琴修课程,也有比这个曲子要稍快上一两拍,可这曲子则是慢而诡异,尤其是诡异中还带着些许熟悉,让薛如雲心觉不妙。

但他也只能继续谈下去,当然,他的弹奏并不是毫无效果。

只见本来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干尸,竟然慢慢悬浮起来,飞到了离地大概十寸左右的高度。

同时,那干瘪的身体也散发出隐隐光芒,那是许景随的魂魄散发出来的光亮,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竟是在寸寸崩裂。

干尸身体外边的一层焦黑的皮肤裂开了蛛网一般的裂痕,同时有黑血不断从外面冒出。

伴随着恶臭,将整个地下室笼罩在其中,唯有薛如云的琴音,如同涓涓细流,向外不断的流动,散发出生气。

*

“我是陆迁,你就跟我走吧,我会收你做我的徒弟。”老者笑着,并没有因为许景随身上的脏污而羞辱他。

陆迁的笑容,曾让许景随在未来的很长一段岁月里有一种深深的感触。原来,在他的修行之路上,也并非是孤身一人。

他的身旁,站着一白衣少年。

“这是你师兄,薛如雲。来,景随,叫师兄。”

“师兄,我叫许景随。”少年许景随怯生生的望向薛如云。

“嗯。”薛如雲对着他淡淡点了点头,表情却变得无比温和。

“为师还有一个外门弟子,他是你二师兄秦无隳,修的是乐山乐水的你见到他,也应叫他师兄。”

许景随乖巧的点点头。

...

“师兄,看剑!”许景随拿着木剑,朝着薛如雲刺出去。

薛如雲也并非白白接剑之人,他躲闪之中,打出许多基础仙术,每每将许景随击出去好几米,然后又穷追不舍,补上几击,让许景随不得不防。

二人打的淋漓尽致,然后,好像是约定俗成一样,二人同时停手了,并且做了一个和解的手势。

“景随,你的招式不太连贯,出招太生疏,还有待提升。”薛如雲收手,先一步对许景随说道。

“谢师兄指点,景随知道!如雲师兄,我们明天能不能下山看庙会啊!”

“景随,你还真是...”

“知道了,师兄!你肯定又是要说我整天就想着玩,可是庙会真的很好看。”

“...”薛如雲静静的看着他,清冷的眸中,透出几分罕见的柔和。

少年许景随没有发现,未来的许景随却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而已。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和师兄的关系那么亲密了啊,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动,当真是印证了四个字,无知无觉。

...

“徒儿陆遥往,拜见师尊。”还是少年身形的陆遥往,跪在地上,很恭敬。

“遥往不必多礼,往后,便由为师来教你剑道了。”许景随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

“遥往,最近你进步很大,但是切记,不可急于求成!接下来为师教你的这部剑法,你可要好好掌握,否则...”

那个时候陆遥往才到许景随肩膀处,许景随抬手揉揉他的头,笑着将一部剑法交给他。

“遥往知道了。”

陆遥往双手接过剑法,那不剑法,倒也不是别的,上面印着三个大字——《风地观》

...

“师尊!”陆遥往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他的脸颊被冻得通红,从外面带来些许风雪。

许景随正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着一本剑招。

见状,他合上书,起身走过来略带责备的对陆遥往说:“为师都说了,这么大的风雪天,就不要再出去了。”

陆遥往悄悄看了看许景随,又看向许景随桌子上摆着的那本书,书上印着《天山遁》,很明显又是一本剑招。

陆遥往充满爱意的眼神,是如此炙热,但许景随却毫无所觉。

他替陆遥往将被雪淋湿的外衣褪了下来,又往屋子里边的碳盆里面加了些碳。

陆遥往无暇揉自己被冻红的鼻子,明明连衣袖都几乎被雪浸湿,他也不以为意。

竟是从衣袖里边掏出一袋油纸包裹着的、没有被雪淋湿的药。

“师尊,突然抓完药了,这就给师尊煎药。”

许景随的脸上浮现出怒色与无奈两种表情:“谁让你这时去的?你给我记住,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冒着大雪去抓药!”

陆遥往眨眨眼睛,纯粹的墨黑眸子中满满的无辜,他见许景随气的连自称为师都忘了,连忙装可怜。

而未来的许景随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回忆,他心中如冰雪一般冷静。

...

以及,最后。

许景随站在三界冢的高山之巅,表情平静,脚下,众生乞怜,哀求嚎哭之声不绝于耳。

四周高耸的山上,有众多人影,像欣赏笼中玩物一样看着站在山上的许景随,许景随和他们中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在许景随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他的面容相较于少年陆遥往多了几分成熟与冷漠,正是现在的魔尊陆遥往,许景随昏迷十年之后,他的徒弟陆遥往竟成了魔尊。

紧接着,便是许景随在凡人以及陆遥往的注视下,纵身一跃,跳下山崖的情形。

“呵呵呵...”

许景随看到这,却是忽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