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山顶。

太阳下山,叶蓁才悠悠转醒。

入目是极其简单的房间,寂静无声,只余墙角燃了一盏孤灯。

铜灯座中的蜡油只剩一点,烛火将灭未灭。

窗外夜色昏然,微弱的烛光渗到帐上,她借着这点亮,慢慢坐起身来。

打量四周,腰肢疼痛。

低头一看,虚惊一场。

衣服都还是入睡前的,未动分毫。

只是这床很不对劲。

这么硬的床,不该叫木板床,该叫石板床吧。

好在屋子里有地龙,不算太冷。

她怎么会睡这么久,头疼欲裂。

就记得昨晚和那寨主约定好,他睡床,她趴在桌子上睡。

怎的变成她躺在床上了,那寨主呢?

该不会被她半夜挤到别处,鸠占鹊巢了?

“寨主?”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嗓子干哑难耐,许是太久没喝水了。

轻咳一声,又唤道:“寨主?”

看外面这天色,怎么着也该是次日下午,甚至晚上了吧。

可能寨主忙着处理事务。

“事务?那意味着余温辞和乌骓。”

“糟了!”

叶蓁急吼吼地起身穿鞋,还不忘整理床铺。

迈开步子就往门口冲,刚一开门就撞上一堵小麦色的肉墙。

捂住鼻子后退一步,抬眼上瞧。

男子胸膛半裸,肌肉虬结,在寒冷的初春,就穿着件兽皮马褂。

似乎外界寒冷,与他无半点关系。

眼前的男子正是寨主。

叶蓁脑子飞速转过,话到嘴边,成了:“寨主好。”

叶昀舟垂眸望着这矮小瘦弱的女子,捂着鼻子委屈巴巴的模样。

心中似有一寸的软化。

“真能睡。”

叶昀舟微仰着头,说了这样一句。

叶蓁忍下心中不快,她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更别说,他们三个的小命,都掌握在眼前这高大威猛,还有条白色尾巴的男子手上了。

“都怪我一时睡过了头,还望寨主见谅。”

这话一说,叶昀舟想说的更多话,都被堵住了。

他都酝酿了好多措辞,想着怎么来反驳她的顶嘴,让她无地自容。

怎的她今日不按常理出牌,没像昨夜那样回怼他。

“你这是要去何处?”

叶昀舟见她发髻散乱,脸也没洗,不由生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叶蓁刚想开口说要去找余温辞和乌骓。

却又转念一想,问眼前的男子不就好了。

总好过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寨子里到处乱找。

指不定还得被重新抓起来。

她现在是“属于”他的,去哪里也得经过他的同意。

“没,没去何处,只是想问问,我那两个朋友,可还好?”

叶昀舟微微抚了抚额角,语气有些不耐:“不是跟你说了么?他们两个现在暂时没有危险。”

他最讨厌别的鬼一句话翻来覆去问个好几遍了。

叶蓁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是说那个红眼睛的男子,还有黑色的长毛兽。”

叶昀舟面色稍缓,好在她没问重复的话题。

“他们啊,都在厨房,准备下锅呢。”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好似余温辞和乌骓在他眼中。

和家中杀鸡杀鸭,招待贵客没有区别。

听到这话的叶蓁,顿时怒上心头。

一把推开叶昀舟,却发现推不动。

只得从他身边绕开,却被他握住腰肢,轻轻提回原地。

“你这是要去哪儿?就这般不愿同我说话?”

叶蓁目眦欲裂:“你个疯子,他们都是活生生的命!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抓起他的胳膊就咬,下了死手,用足了力气。

叶昀舟对于她的撕咬,却恍若未觉。

待她咬累了,抬起头的瞬间,捏住她的下颌。

迫使她张开嘴,垂首左看右看。

叶蓁只觉得他的肉似乎是铁皮做的,咬了半天,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又见他面上淡定,隐隐带着几丝欣喜,丝毫不恼。

好像她方才咬他,对他而言,就像只是被小蚂蚁叮了一下。

她没好气地开口骂他:“你干什么,你个疯子。”

挥着手想打他,可他的手比她的手更长。

她碰不到他的身体半分。

就像只被提住后颈,张牙舞爪的猫一般。

脚上蓄力,看准他的下体,就是一记飞踢。

男子的那处,想来是最脆弱的。

刚出脚,就被他握住脚踝。

“别动,我只是想看看你牙齿伤着没。”

她的牙齿很白,小小的,像小兽的乳牙。

至少在他眼中,是这样的。

她感到被戏耍的羞辱,怎的,她在他眼中,就是个小玩物么?

这么不堪一击,那好,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一脚不成,被他掐住腰肢,提在半空中的叶蓁又踢出另一脚。

两只手都有地方抓了,看他能把这只脚怎么办。

“真笨,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叶昀舟扣住她腰肢的手轻轻一转,叶蓁就变成了背对着他。

原本伸出的脚,差点踢到门框。

好在她反应快,及时收了脚。

“看来你还没笨到用脚踹门的地步。”

叶昀舟语带戏谑。

叶蓁的耳朵尖发红发烫,叶昀舟绝对是她上辈子的仇家。

这辈子专门来治她的,跟她过不去。

“寨主,你究竟想怎样?”

一想到余温辞和乌骓都被杀了,她瞬间如衰败的花一般,身子耷拉下去,变得毫无生气。

她的语气带着不耐,冷若寒冰。

叶昀舟有一瞬的无措,她刚刚不是还向他示爱么。

在野兽眼中,咬对方,代表求爱。

怎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如此陌生冷淡。

“那你刚才为何咬我?”

叶昀舟的语气带着几分落寞。

叶蓁冷笑一声:“呵,我想你死。”

他将女子轻轻放在地面,垂眸道:“是因为那个男子,以及长毛怪?”

叶蓁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明明知道,还问?”

叶昀舟在她眼中看到了切切实实的恨,他的心有一瞬的刺痛。

白色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

“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迈出门槛,背对着她:“如果我说,他们没有死呢?”

叶蓁像干涸已久的植物,突然得到灌溉一般。

惊喜地上前拉住他的手询问:“真的么?他们当真没死?”

叶昀舟轻轻点了点头:“嗯。”

“那你刚才为何要骗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何时骗过你,我只是说他们要下锅了。”

“可从未说过他们死了。”

叶蓁垂头看着脚尖,小声嘀咕:“那都要下锅了,不就意味着扒皮抽筋了嘛。”

她的话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入叶昀舟耳中。

听她语气稍缓,心下隐隐泛起喜悦。

“想见他们,就跟我来。”

他自顾自地迈开长腿往前走着,叶蓁提着灯笼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

这男子当真像老虎一样,走得飞快。

那腿那么长,长得那么高大,一点也不像普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