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不甚在意道:“去就去了,她醒了,是该去太后那里看看。”

“郡主,没见太后,她……”

洪明顿了顿,在皇帝投来不满的目光前,一咬牙道:“郡主把太后后殿的山茶花全挖走了,说是要布置新府。”

一直默默听八卦的秦丞相,手里的汤匙“啪嗒”一声掉进了冰碗里。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太后宫里的山茶花是当年先皇亲手栽种成活的,后来陛下登基,太后需得迁居慈安殿,当时也把这些山茶花带了过去。

云阳郡主就这么,给挖了?

皇帝吸了吸气,他不生气,他生气,那丫头的目的就达到了,他不生气,他一点儿也不生气。

但看到洪明脸上的神色,皇帝深知事情还没完,不由得抬手捏了捏眉心,“说吧,这丫头还干了什么?”

“呃,刚才丞相府云苑来报,说是云阳郡主不喜欢府内有陌生人的气息,您赐下的人都被‘处理了’。”洪明瞅着皇帝的脸色小心道。

皇帝脸一沉,“‘处理了’是什么意思?”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帝猛的一拍桌子,怒道:“她未免也太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洪明瞧着皇帝,不知后面的话还要不要说。

“继续说。”皇帝闭了闭眼道。

“除了身边常年跟着的人,云阳郡主还将云苑整个大换血,人全部换了一遍,就连府内的护卫,也全部换成了从云大将军亲卫军抽来的。”洪明道。

“她这是明晃晃的在防着朕呢?”皇帝不知是问自已还是在问洪明。

洪明嘴上不敢说,心中却是腹诽,您不也明晃晃往云苑安插眼线吗?

皇帝显然也不需要别人回答自已,脸上余怒未消,沉声道:“云九黎人呢,叫她入宫来见朕,朕倒是想好好问问,朕到底对不起她哪了,让她如此对自已这个亲舅舅!”

“呃……”洪明公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下首的秦丞相,轻声道:“云阳郡主听说秦二公子在云烟阁听曲,带人去云烟阁了,说是也听听盛京的名曲,见识见识云烟阁的十二金钗。”

原本理直气壮的皇帝气一下子就短了,憋屈的目光猛然射向一直静默无言的秦相,堂堂一个丞相怎么能教出一个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呢?

秦相老神在在,我儿子可是盛京有名的纨绔子,婚可是您非要赐的。

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恭敬道:“臣回家,一定会好好教导犬子,要不再把他的腿打断一次,您看可好?”

皇帝更憋屈了,没好气道:“让他们尽早成婚是为了让秦峥照顾黎儿,把他腿打断,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那您说怎么处置臣就怎么处置,绝不手软,您看可好?”秦相一副“臣都依您”的模样。

皇帝暗骂,老狐狸!

日近黄昏,云烟阁所在的这条街也逐渐的热闹了起来,各色灯笼映照着,形形色色的行人。

有些人没来过,好奇的往里面瞅,就被揽客的姑娘簇拥着进去,很快沉醉在温柔乡里。

有些人状似无意经过,而后装作一脸无辜,半推半就的就进去了。

还有就是熟客,大老远的,揽客的姑娘就能叫出名字,熟练的打招呼,直接领着去找相熟的姑娘。

揽客的姑娘穿的十分清凉,但也耐不住这夏日的夜晚,累了,就靠在门前,无聊的看着一边,发着呆。

忽的,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抬眸一看,一队玄衣甲士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而来,声势浩大,车前一抹鲜红身影,抱着长剑,神色含霜,十分显眼。

玄衣甲士们散发着铁血的杀意,有些人甚至嗅到了铁锈的味道,那是上过战场才能沾染上的味道。

街上的行人立时躲的远远的,宽阔的街道一时空旷许多,马车缓缓停在了云烟阁的门前。

机灵的花娘早就溜进楼里去找老鸨了,老鸨闻言也是一惊,这是哪个大人物来云烟阁了。

那必是要拿出看家本领,好好招待的!

谁知,她一迎出门,喜庆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她看见了一位姿容绝世,姝妍清丽,一袭青衣的女子站在云烟阁前,微微仰头,似是在看云烟阁的牌匾。

但她的眼睛被一条青色绫罗缠着,应是看不见的才是。

“‘云烟阁’这个名字不太好听呢,云霓,你说是吧?”云九黎微微侧头,询问道。

“郡主不喜欢,叫他们改了便是。”云霓回道。

云九黎笑了笑,没有接这话,而是扶着云霓的手臂,下了车。

郡主?云阳郡主!老鸨脸色大变,一边让人去通知老板,一边挤着笑容上前道:“奴家见过郡主,不知郡主此番来是?”

问着她才想起来,云阳郡主已经嫁给秦二公子,这云阳郡主莫不是来抓自已夫君回府的?

瞧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玄衣甲士,老鸨心肝胆颤,郡主这架势未免也太大了些,莫不是想砸了她这云烟楼。

想起刚刚郡主说,云烟阁名字不好听,老鸨两腿有些发抖。

“来这里,自然是听曲看舞的,怎么,本郡主不能进?”云九黎挑眉问道。

老鸨敢说不吗?

卑躬屈膝,谄笑连连,“能进,您自然能进。”

云霓抬手,玄衣甲士分列两队,步伐一致的走进云烟楼。

“听说云烟楼的十二金钗闻名盛京,看来本郡主今日能好好见识一番了。”云九黎笑着迈步,入了这盛京第一青楼。

大厅的舞乐已停,众人四散跑开,刚刚还人来人往的地方,一时竟有些空旷。

云九黎悠然坐在护卫搬来的太师椅,纤细的手指轻敲扶手。

云霓冷面寒霜质问老鸨,“歌舞呢?你想让郡主干坐在这里?”

“这就上,这就上。”老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示意姑娘们赶紧上场表演,乐师赶紧奏乐。

乐声一起,云九黎抬手打断,“本郡主听说,贵阁有一位天下第一的琴师,还曾入宫献过艺,怎么,欺负本郡主看不见?”

老鸨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颤着声音道:“奴不敢,奴不敢,郡主恕罪,奴这就派人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