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息城,一座位于大陆西侧的高度现代化的动物都市,夜晚的灯光将它映照得像是黑色绸缎上的一颗璀璨宝珠,使其牢牢占据了西域的城市魁首之位。

微凉的夜风从都市中央的高楼大厦中俯冲而过,将城区地面上动物们的衣裙与鬓角偷偷拂起,在引发几名女兔人害羞地捂住裙边发出尖叫后,它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它在高空中旋了几圈,瞄准附属东城区的一个方位再次俯冲而去,所带来的龙卷将树叶带起,挟裹着尘土落在街道边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头上。

“唔,这该死的风都要与我过不去吗?”

人影脑袋上的一对细长双耳猛地抖了几下,将上面的落叶和尘土甩了下来,他醉眼朦胧,朝着地面渐行渐远的龙卷风伸出了中指,嘴中不满地嘟囔着:“人倒了霉,走路上都被风欺负!死老天,去你的吧!”

他的名字叫做图隆,是一名男性兔人,详细的种族名称叫做卷毛藏兔。

卷毛藏兔数量庞大,是分布在西域的一种常见动物族类,他们毛发微卷,体态单薄,性格怯懦,是动物城中位于下等地位的种族。

图隆虽然生而为兔,却认为自已命不该如此,于是自幼埋头苦读,顺利考入野鸡大学后,苦学四年,略有所成,自以为已有谋生之计,心中不禁豪情万丈,遂将自已比作虎狮之流。

学成之后,图隆怀揣满胸抱负,孤身一人,毅然来到被称为西域第一文明大城的笛息城讨生计,没想到却屡屡碰壁。

不知为何原因,他向各大公司发出的简历被退回了一份又一份。

一开始,图隆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亲自跑到一个将他拒绝的公司中询问原因,对方轻蔑地当着他的面将简历上的种族一栏画上一个小小的红叉,随后将其缓缓撕成碎片,扔在图隆的脸上。

“滚回你的乡下去吧,肮脏的公兔子!”

图隆怔怔地盯着空中飘落的纸张碎片,耳边传来的的嘲讽仿佛往他的心中扎进了一根钢刺。

他趴在地上,用双手收拢起满地的简历碎片,自尊心和满腔抱负也在那一刻碎成了一地残骸。

图隆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出租屋,在深夜里偷偷抹泪,唏嘘不已,感慨道:若自已此生不为兔人之流,岂不早已功成名就!

往后的日子里,图隆又历经社会毒打了几个月,想要去做些体力活填个肚子却又拉不下脸来,长此以往,他裤兜里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今晚,图隆因为交不上昂贵的租金,而被房东赶出了家门。

他感叹命运不公,被这一系列的挫折所击溃,开始自暴自弃,将浑身上下最后的积蓄买了几瓶燕子牌啤酒之后,图隆已经身无分文。

他本身就不胜酒量,几瓶啤酒下肚之后,只觉天地旋转,对世界的感知都模糊了几分。

图隆漫无目的地在市区中闲逛,直至深夜也未曾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当夜风巧合地将落叶铺洒在图隆的头上时,更是令他被酒精冲昏的大脑愤怒无比。

”死老天!去你的吧!有本事就弄死我!”

他竖起中指,大声怒骂,发泄完怒火之后,这才注意到,远处的路灯下似乎站着几道瘦长的身影,一团团腾起的青绿色烟雾正在他们的嘴中吞吐。

“嗷!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死兔子敢来惹事啊!”

“还敢对我们竖中指!干他!”

两三声尖利的叫喊从前方传来,令图隆有些懵圈地抬起眼眸,望向声音的来源。

几名身穿黑色尖刺皮衣的灰狗人正恶狠狠地扔掉手中的香烟,朝着他的方向快步跑来。

“糟了!”

尽管图隆的感官因为酒精的作用已经有些麻痹,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已惹上了麻烦,这些整日游荡在街头的灰狗混混们眼里可没有什么律法的存在。

此时的他心头涌上一阵懊悔,自已如果没有喝酒,肯定是离这些混混们远远的,又怎么会误打误撞地招惹上他们呢。

但后悔可没有用了,那几名凶神恶煞的灰狗混混已经离图隆越来越近了。

“汪汪汪!我要打断你的腿!”

在听到混混们嘴中传来的威胁话语后,图隆的背后迅速渗出冷汗,酒已经醒了一大半。

快跑!

身为兔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在逃命这一点上,他可比愣头愣脑的猪人反应快得多。

图隆迅速转身,撒开双腿逃命,在脚下猛地升腾起一片扬起的尘土,这是因为他快速起步的缘故。

“汪汪!还敢跑!给我打死他!”

灰狗混混们更加怒不可遏,从腰间拔出由铁链连接而成的双截棍,加快步伐朝着图隆狂奔而来。

图隆努力调动着肌肉,拖动着本应轻盈的身躯朝着前方奔去。

不过在酒精的作用下,图隆的奔跑速度已经大打折扣,他只感觉自已的身躯沉重得像是拴上了几块巨石,让他怎么拖都拖不动。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图隆却不敢回头看一眼,那是双截棍朝他甩来的声音。

“啊!”

一阵剧痛从他的右脚腕处传来,让图隆忍不住大声痛呼了一声,他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自已是被灰狗们扔来的棍子砸中脚腕了。

但他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

图隆赶忙瞥了一眼自已的前方,左侧是一处昏暗小巷,不知道通往何处;右侧是一条坦荡荡的大道,路上却因时间较晚的缘故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

怎么选?

图隆在脑中简单思索了片刻,脑子一抽,最终选择了左侧的小巷。

因为他觉得自已怕黑,灰狗说不定也怕,自已跑到黑暗当中去,那些灰狗们应该就不会再追了吧,再说小巷子一般四通八达,也是逃避追击的上好去向。

在这滑稽可笑的逻辑下,他遗憾错失了逃脱的唯一机会。

在图隆跌跌撞撞地跑入巷子中后,灰狗混混们反倒是放松了追击的步伐,他们诡异地相视一笑,缓缓旋转起手中的双截棍朝着巷子口逼近……

“呼哈呼哈……”

片刻之后,图隆躲在巷子深处的一个散布着臭味的垃圾箱后大口喘着粗气,一双深褐色兔子眼因惊恐而瞪得滴溜圆。

在图隆逃入巷子之后,他才悲催的发现,巷子的尽头居然是个死胡同,被水泥和砖块筑起的高墙牢牢封住,墙壁中央上还用鲜红似血的油漆画上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这巨大的红叉与那张被撕碎的简历上所画的小小红叉何其相似,它们宛如两把交叉的利剑将图隆的生路死死封锁,让他再次感受到绝望在身躯中蔓延。

怎么办!怎么办!

巷子尽头的高墙拼尽全力也跳不过去,巷子两边的墙壁上尽是些斑驳青苔,找不到什么借力点用来攀爬,地面倒是有一个下水道口,却被层层钢筋封住,只留下一些缝隙用以通过雨水。

图隆捂着受伤的脚腕,颤抖着身躯,尽力蜷缩进垃圾箱后的阴影当中,一对细长的耳朵高高竖起,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他在心中不停地祈求着,只期望那些灰狗混混不要再追来。

可一阵皮靴踏击地面的声响打破了图隆的幻想,橘黄的路灯将几道尖锐影子投射到巷子里的墙壁上,令他感到胆战心惊。

影子不断向着他的方向靠近,铁链晃动的声响也越来越刺耳。

图隆忍不住将呼吸屏住,紧张万分地用余光扫着墙壁上移动的黑影。

它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突然,在晃动的灯光中,影子不见了踪影,铁链晃动的声音也尽数消失,四周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似乎就连风声都在巷子里停止了。

图隆脑袋上的血管因为紧张而鼓起一道道青筋,直觉告诉他很不对劲,但他心中却存在着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是那些灰犬们找不到他,所以走开了呢?

可命运会眷顾图隆吗?

“呵呵……”

此时,图隆却好像听到自已的上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讥笑声,他双眼猛地瞪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绝不可能的事情,浑身寒毛竖起,身躯下意识地就想往外窜出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他的身子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了,连带着心脏也有些隐隐作痛。

图隆脖颈僵硬,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穿着漆黑皮衣的灰犬人正悄无声息地蹲坐在垃圾箱顶端,以一种戏谑而嗜血的阴冷目光俯视着他。

“以前只听说过瓮中捉鳖,可没听过巷里堵兔啊,呵呵。”

灰犬人双目充血,嘴角咧着残忍的笑容,鲜红的舌尖从惨白的犬牙中交擦而过,他冷笑着将手中的双截棍舒展开来,铁链碰撞声寒冷似冰,将图隆的心脏险些冻得暂停。

“真是个…该死的蠢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