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行霄将萧希溟抱到医馆后,让齐安抓回一把药。

——半夜

众人被分开到村民家中内不同的房间,萧希溟还未转醒,华行霄与他是分不开的。

屋内的生锈香炉燃起清香,银烟袅袅升起,隐约闻到一股酷似兰花香的味道,淡雅非常,其中牵引着龙涎香的沉醉,紧紧包裹着屋内众人的衣料。

“华哥,药来了。”齐安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稳稳走到华行霄的身边。

华行霄掐开萧希溟的嘴,将盛着药汁的勺子伸到萧希溟的喉咙中,苦涩的药汁顺利的被吞下其后,他才稍稍松口气。

“华哥,你怎么对他这么好?以前的你,谁都不愿意搭理的。”齐安脱口而出。

齐安的话并不是假话,华行霄刚来的时候,对谁都具备敌意,齐安与他相识七年,才渐渐走进他的心中,而麒麟四鬼中,华行霄只对四爷客气而已。

而遇见萧希溟不过一两天罢了,华行霄对萧希溟的态度却像是对待多年的挚友。

“我似乎从哪里见过他,不过我不太记得了,而且,他对我们有用,况且我还有事情问他。”华行霄面不改色的继续给萧希溟喂药。

“又不记得了?华哥,你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全都想起来啊?”

“不知道。”

萧希溟被药苦到,两声咳嗽就转醒过来了。

“这是什么药啊?苦死个人……”萧希溟的声音苦哑又虚弱,却依旧带着点点笑意。

萧希溟起不了身,浑身发疼,他尽力捂着胸口,顺着刚刚吞下去的药汁,忍住不吐出来。

华行霄放下药碗,小心翼翼地扶起萧希溟的身子,让他靠着炕的墙边。

“还好吗?”

萧希溟听出华行霄的担忧,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要不是我内伤未愈,这么点反噬,我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萧希溟信誓旦旦的语气,只换来将药汁全部喝下去的“惩罚”。

华行霄看着萧希溟完全喝完之后,冷不丁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希溟手上一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两人之间的气氛温度降到冰点,站在其中的齐安也受到影响,降低存在感。

华行霄看出萧希溟的规避,继而道:“东陵鸢使用八卦盘时,你想都没想就让我去阻止,你早就知道,你会影响八卦盘的走向。”

萧希溟没办法继续遮掩,干脆将药碗放到一旁,看着对面的两人,忍不住一笑。

“你是我什么人?你要管我?”

萧希溟被华行霄的步步紧逼压得烦心,一时之间口不择言。

萧希溟反应过来后,他看着华行霄眼中明显黯淡下来,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东陵鸢身边的木临是木家的长子,他手中的洞观术虽然不到大成,但你成了他的眼中钉,他不会放过你。”

华行霄淡淡的将药碗拿起,强制性的端起盛满药汁的勺子喂给他,言语中听不出情绪。

萧希溟看着华行霄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愧疚,还未来得及继续解释,就被塞过药碗。

“躲开!!”华行霄立即推开一旁的齐安。

窗户中杀出一只手,企图将华行霄的手臂抓伤,红绳上的琉璃珠发出一阵紫光,瞬间逼退灰白色的手臂。

窗户外面吹进阴风,将药汁的水面吹起丝丝波澜,外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逃命声音。

“外面这是怎么了?”齐安堵住耳朵,他对外界的感知比其余人更加敏感。

萧希溟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眼中逐渐闪烁着淡蓝色,不过迅速的被眼中的凉薄压下去,只剩余满目凄凉。

“像是被什么攻击了。”齐安像是听出什么。

华行霄嗅到屋内蔓延的兰花香,一时之间,闻出一股异香。

华行霄心中料定是萧希溟,但未曾宣之于口,只是凝望着喝药的萧希溟。

萧希溟不等他们问责,笑意盈盈的发话:“他们如果不心狠,当然也不会中招了~”

外面的尖叫声越响,萧希溟面容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逐渐笑出声,伴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阴风呼啸,显得极为可怕。

萧希溟进来之时,感知到村落中有一股极强的迷香,容易引起鬼魅袭击。

而最狠毒的在于会引人心中名为“贪欲”的毒蛇引到极致,但是引动这能力的药引是血……

萧希溟将压在手另一侧的纸条夹在两个手指间,摆在他们两人之间,纸张泛黄、墨渍浸纸。

齐安将纸张捏在手中,读出上面的字:“血绽妖莲,七情刻骨。”

齐安分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尴尬的挠头,继而问道:“这什么意思?”

华行霄将纸张捏过来,冷眼看向萧希溟,冷笑一声:“所以你也知道,这里埋葬的是麒麟使者的七情骨?你也是为这个来的?”

萧希溟脸上笑意不减,起身凑近华行霄的脸,两人凑得极近,隐约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华行霄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萧希溟被舔舐后的唇瓣,好似雨后的桃花瓣,被水珠滴湿。

“我是为你来的。”萧希溟用手捧着他的脖颈,轻轻抚上他的脸。

萧希溟的唇瓣微涨,露出微微吐露的舌尖,仿佛荷叶上的露珠,有着索吻的暧昧。

窗外不合时宜的响起一声尖叫,瞬间拉回华行霄的神智,华行霄猛地推开他,像是坠入极乐世界后被拉出来,依旧意乱情迷。

萧希溟被推开后并未表现出委屈,反而带着几分笑容。

——“主人……北溟!这……这不对!我还是回去睡吧……”

——“装什么?又不是我压着你,谁上谁下?抢了我的话,还好意思说?”

——“北溟……”

——“委屈个什么劲儿?”

萧希溟看着华行霄羞红的脸,笑意盈盈、心中微甜:

“果然,哪怕是忘记了,麒麟还是狠不下心推开我……”

下一刻,“吱呀”声响起——

华行霄与齐安回眸一看,萧希溟将曲起右腿,将手放在膝盖上,他淡淡向右一扫,皮笑肉不笑,泛起几抹冷意,眼底的笑意几乎被埋葬入骨。

东陵鸢与木临站在门外,木临身上血水从额头缓缓流下,东陵鸢扶着重伤的木临,传进来的尖叫声,将此时的场景渲染上恐怖的气氛。

“进来吧。”

齐安和华行霄将两人扶进来,将木临额头的血水擦拭干净。

“怎么会伤成这样?”齐安发自内心的疑惑。

木临是众人公认的大师兄,洞观术得木氏家主的真传,与华行霄几乎是不相上下,手中还握着当年传下来的玄武神兽护身,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如今的模样。

“外面的人都被控制了意识,都是同伴,我没放出玄武,只能让阿鸢躲在我身后,发现你们这里没动静后,我才赶紧来。”

木临捂着胸口,明显是被伤的不轻,东陵鸢使用符箓的手腕被烧伤,但并不严重。

“白痴。”萧希溟嘴上没句好话,但打心底认可这两人。

东陵鸢是首席弟子,绝杀符箓,他不相信三爷会不给他的宝贝闺女,但伤成这样,就说明,她并没有使用,顾及着同伴的性命。

“我们至少是同气连枝,还没到为一已私利伤人性命上。”东陵鸢颇为不满地翻个白眼。

“他嘴上从来不会有一句好话,多担待。”华行霄言语透露着绅士的温柔,准备去拿一旁的药方。

萧希溟将药方先一步夺过,交给齐安。

华行霄看着萧希溟别扭的举动,温柔发话:“安安,你帮忙去煎药吧,有我在,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挑事。”后半句,不怒自威。

萧希溟拍上华行霄的肩膀,笑意盈盈:“不用你费劲发起法阵,我出去将他们解决就好了。”

华行霄口中还未出声,一旁处理好伤口的木临先行说话:“别杀了他们,至少也是麒麟四鬼中人,弄晕了就好。”

萧希溟站住脚步,嗤笑一声:“我把他们送回去,否则他们怕是要在这里疯一辈子,骨头都剩不下。”

木临眼中闪过惊诧。

“你们说的话我不喜欢,但是有一句话我很赞同:‘麒麟四鬼,同气连枝’,所以看在麒麟的面子上,我才饶过他们。”

华行霄低头抿嘴一笑,无奈地摇头,等到萧希溟背影逐渐远去,才开口反驳:“他嘴上功夫最是厉害,不用他胡说,他的心,软成一滩水都不为过。”

木临瞧着华行霄的神情,看着他面上笑容迟迟不退,反而越陷越深,像是看出什么,开口询问:

“你与他,相识很久了吧?”话语中带着肯定。

听闻此话的华行霄,脸上笑意褪去,才发觉脸颊酸涩,摇了摇头:“没认识多久,就是觉得……此人、可信。”

木临想起华行霄刚刚到来时的情况,颇带着些同情点头。

外面的尖叫声再也没响起过,萧希溟满脸沉重的走回来,其余两人早已服下药汁。

“这么快?”华行霄眉眼间尽是惊讶。

“能不快吗?我都没地方动手。”萧希溟将身子侧开,拄着拐杖的四爷迎着夜色站在门前。

“爷爷?你去哪儿了?!”齐安兴奋地站起来,小跑着扑进四爷的怀中。

“现在,就剩下六位了?”

四爷的情绪并没有被牵动,反而极度平静,像是从洪水中冲出来的猛兽,面对天灾人祸都异常平静。

“六位?这不是只有五位吗?”齐安回眸不停的数着,数着在屋中的人。

“哈喽!!”

凭空冒出的一句话,让齐安浑身冒起冷汗,直至隐形阵法消失,他站在齐安的面前,满身清冷寒气,淡眸微转,齐安看见他,主动抱上他,在脸颊落下一吻。

“还跟小时候一样好亲。”

“齐安!”

被偷亲后的诸葛景,满脸都是被羞辱的气愤,一把推开齐安,将头撇开不去看他。

“这俩人,怎么回事?”萧希溟出于好奇的询问。

“现在屋里的六个人,一对是未婚夫妻、一对是青梅竹马。”

听到这里的萧希溟,瞧着华行霄不再说下去的模样,笑着摇摇头,问道:“那我们呢?”

“两个没有爱情滋润的人。”

萧希溟被这句话浇湿,气得不去看他。

“行吧,希望这一趟旅程后,你还会这么说。”

萧希溟在这次寻骨的旅程中,从来没有对他们清晰的说过一句真实的话,因为没必要。

可是现在,看着这群孩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有点好奇,寻骨入尽头,他们会是什么结局?

“你语气像个大人。”

“可不是嘛。” 都养过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