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希溟倒在床上继续睡过去,华行霄扶着吐到昏天黑地的齐安,慢慢回到同一个房间。
房内未曾点灯,萧希溟脖颈上从未摘下的青竹玉哨,此时在透落的月光下,散发温润且清冷的光泽,一观便是上好佳品,指不定,还是古董。
齐安顺着华行霄的目光看过去,他自然也发现萧希溟浑身上下,也就只有脖颈上的饰品值钱。
他也就顺着华行霄的话随口一说:“他可真是有钱。”
华行霄替他铺好毯子,将枕头抚平褶皱,回眸一笑,笑着打趣:
“你爷爷比他有钱多了!随便一件东西,都能让我们两个给你打一辈子工!”
“那可不是!华哥!你这是你爸妈抛弃你,你也过得好!要是我!早就不知道什么样了!华哥,你心理素质真是太好了!”
齐安丝毫没看见华行霄的眼色一沉,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放缓些,眼底溢出不自然的神色,一时之间,忘记该做什么,手足无措。
“要是日后你爸妈回来找你了!你是不是会和他们走了?”
——“放肆!麒麟是本君养大的,如今本君是两世山少君,掌控水族生路,容不得你们说他天煞孤星!”
齐安话音刚落,一把匕首穿破空气,声音回旋,瞬间插向他头颅一旁不到七寸的窗户木框旁。
华行霄片刻间挡住刀刃,本能的向原位掷去。
“别乱动心思。”
掷出去的刀刃扎入萧希溟一侧的枕头上,棉絮隐隐露出,翻卷的枕套伤口,无一不彰显着刀刃的锋利。
萧希溟缓缓睁开眼睛,眼底的蓝色褪去,只留下淡漠的琉璃色。
“我不喜欢听见有人揭人伤疤,你不在乎,我在乎,你能忍,我不能。”
萧希溟的声音,在黑夜中冷的发颤。
萧希溟将匕首拔出,收回刀鞘中,随手扔到地上,清脆的响声在黑夜中回响。
华行霄反应过来,萧希溟在暗暗地维护他被伤透的自尊心,一时之间有些后悔扔过去的匕首。
齐安也后知后觉发现说错话,立即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华哥,我又说错话了。”
“没事,我不在意。”华行霄安抚性地揉着齐安的头。
萧希溟一直背对着他们,眼底的心疼藏都藏不住,他用手摸上被刺破的枕套,明明被刺到的是枕头,他却替华行霄心疼。
萧希溟满眼心疼的抚上翻卷的枕头伤口,他轻轻地移动碰触的指尖,偶然间,一滴泛着蓝光的眼泪落在枕头上,化作一颗淡蓝色珍珠。
华行霄将毛毯盖在他的身上,趁着萧希溟眼睛酸涩,未睁眼的缝隙,他将珍珠藏在手心。
华行霄躺在萧希溟的身后,顺势用手捂着他的眼睛。
萧希溟眼前一黑,用指尖轻碰华行霄的手,不禁疑惑询问:“你做什么?”
“你哭了?”华行霄答非所问。
“才没有!”
萧希溟因不知何时哭红的鼻头,声音带着些许鼻音,从鼻腔内发出的尾调,几近撒娇的声音。
华行霄将手缓缓移动到他的肩膀上,将人抱在怀中。
“你抱着我?你不嫌热啊?”
“……不热。”
萧希溟不禁笑出声,扒拉开他的胳膊,声音略带沙哑:“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你不难受,我还难受呢!”
华行霄偷偷摸摸地握住珍珠,转身过去安眠。
半夜
华行霄猛的睁开眼睛,手中的珍珠像是被温度化开,他的手心湿漉漉的,珍珠也明显变小。
“珍珠?不是说只有水族之王才会泣泪成珠吗?萧希溟……”华行霄低声自言自语。
华行霄起身观望着萧希溟,用手理顺他杂乱垂下的头发。
华行霄用手捏住手心的珍珠,月光盈盈一洒,素蓝浮光入目,其中仿若有鲲鱼摇尾而游,极尽美感。
华行霄有感而发,瞧着月光描摹出萧希溟的侧颜,萧希溟被月光照射的半缕发丝隐隐发出蓝光。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华行霄看着萧希溟的脸,鬼使神差道:“萧希溟,你的秘密不少……”
萧希溟呼吸平稳,眉眼之间尽是睡意,华行霄用手背贴着萧希溟的侧颈,感受着他颈动脉的跳动,淡定启唇。
“你睡得挺晚啊。”
萧希溟不再装睡,嘴角一弯,眸色清明。
华行霄用手将人拉起来,萧希溟头晕眼花,像是刚被吵醒,无力地靠在华行霄的身上。
“出去吧,天都快亮了。”华行霄将人微微推开。
“这算不算私会?”萧希溟迷迷糊糊地靠回去。
“闭嘴。”
华行霄将萧希溟轻手轻脚地扶出去,生怕声音敲醒齐安。
两人坐在庭院中的石亭内,两人相对而坐。
“灵霄村的入口,你应该猜到在哪里了吧?”白麟玉看着他刚刚顺出来的鎏金酿雪,随口一问。
萧希溟扯过他腰上的酒瓶,刚刚顺手带出来的好酒,说不定是四爷特地存起来的,不舍得喝。
“我早就知道清鬼是入村的关键,所以才会特地去找你,也会特地浅眠,等着你今晚叫醒我呀。”
萧希溟将酒灌入口中,唇齿留香,不禁感叹:“好酒。”
“灵霄村危险异常,是各大玄师修炼之地,这么多年,麒麟四鬼也不过寻到蛛丝马迹,你不是麒麟四鬼门下弟子,更不是其他玄师门派弟子,你是要做什么?”
萧希溟不禁一笑:“你为何认为我不是其他玄师门派?”
华行霄无奈叹气,夺过他手中酒瓶,说:“你连四爷都瞧不上,也没有其他门派者,你能瞧得上了。”
萧希溟被他逗笑,脸色稍稍微红,倒不像被灌醉,反而是笑出来的羞红,他用力拍打着石桌,手掌有些麻木。
“聪明。”
“所以你是哪系的玄师?”
玄师也分为门派,各分九系——上五神、下四鬼。
上五神失传已久,所以会者,大多是神器伴随出生的人。
麒麟四鬼属于四鬼系。
长鬼木氏——洞观术系。次鬼诸葛氏——阵法术系。
平鬼东陵氏——符咒术系。尾鬼齐氏——炼器术系。
萧希溟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在第一缕晨光照射上身时,与华行霄不约而同地笑着。
“我不算四系之内,那你呢?四爷没让你进炼器师行列,那他让你进什么了?”
华行霄饮下一口酒,笑着说:“我是阵法系,只是不常用那些特殊阵法,平常的奇门术法就够我用了。”
萧希溟忽的回想起华行霄杀紫衣时的气势,那股气势,与寻常的奇门法术不太相似,更像是符咒一类的术法。
但一招致命,又颇像洞观术辅助。
但是哪怕是萧希溟,也不能在两系之内随意切换能力。
萧希溟的能力太过单一,更何况他此时并不是运用他们所熟知的灵力,而是一去不返的神蕴,修炼费神,所以他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奇门阵法?我记得这是诸葛家的,四爷怎么让你学这个呀?”萧希溟笑着探头看向华行霄。
“说是我体质特殊,四鬼系我都可以学,对阵法比较喜欢罢了。”
华行霄话音刚落,萧希溟便迅速接上话:“巧了!我和你刚好相反!我哪系都不合适!!”
萧希溟想要抢过他手中的酒水,被华行霄躲过去,萧希溟绕过石桌,在慢慢升起的晨光下打闹起来。
“你给我!你给我!这可是上好的酒!四爷不舍得给我!麒麟你立刻还给我!!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萧希溟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华行霄被他逗得发笑,浑然不觉手臂上被缠上一条水丝,趁其不备,打翻他手中的酒瓶。
萧希溟立即握住酒瓶,在背光的地方举杯饮酒且消愁,升起的日光落在他的肩头,模糊他的五官,反而烙上几分朦胧意境,只觉得此人浑身发光,是人握不住的晨曦与流光。
华行霄站在他的对面,望着清澈的酒水流入他的口中,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
这个人,可以信任。
“麒麟!这酒瓶你收着,回头还要喝酒呢!”
“北溟,你喝完了,我怎么和四爷交代?!”
萧希溟本打算回房间的脚步顿住,他攥起来的手微微颤抖。
——“北溟?主人。”
——“北溟,别动,伤口会疼。”
——“北溟。”
一句句的“北溟”像是藤蔓一样缠绕在脑海这棵大树上,剥离不开,更不会分离,他站在原地,仿若僵硬冰冻一般动弹不得。
“你怎么给我取这个外号?”萧希溟装作开玩笑一般询问。
“你还给我取麒麟,我名字和麒麟有任何关系吗?”
——“主人,您何故给我取这个名号?”
——“麒麟诶!你不名称踏鬼行霄麒麟使吗?我喊你一句麒麟,便宜你了。”
萧希溟莞尔一笑,搂上他的肩膀,糊涂解释道:“我怀疑你和四爷有点亲戚关系,我感觉你会是麒麟四鬼之后的当家人,这名号便宜你了。”
华行霄面上稍有延迟,立即用手捂住他的嘴,生生将人拖到石桌上压着,两人四目相对、胸膛相贴,面容之间只隔着华行霄的手。
“乱说!下次,我就当着众人面,看你丢不丢得这个脸面。”华行霄说得严肃。
“嗯嗯嗯!!不敢不敢!!”
萧希溟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心下一句:“大逆不道!”
华行霄的手心与萧希溟的唇瓣相贴,感受着他唇瓣的上下蠕动,湿漉漉的手心更加湿透。
萧希溟瞧着华行霄的眉眼,心中一动:
无论失忆多少次,这家伙都是爱压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