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作为推辞之语的借口,却意外换来了那本厚重的“知识之钥”。
李华江只好将其收入行囊,午后原定的技巧实操课,此刻外界银装素裹,漫天飞雪。
校方随即更改了教学安排,全院弟子皆自由修行。
这对李华江而言,犹如天赐良机。他如今急需的是时间,工匠技艺的学习已搁置一旁,日以继夜地研读经史典籍,直至郝云这伙伴如同被连续三日的暴风雪洗礼,终于迎来了期中考验,学院放假。
“工匠基础仅得三十九,农业之道却有九十一之高,余下诸学加总六十九,位列班中第二十九,这般偏颇非好事——”
赵楠递上成绩单时,瞧着李华江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那双细长的眉宇轻轻扬起:“怎的,我见你这几日昼夜颠倒苦读,如此分数竟已满足?”
“嗯,心满意足——”
赵楠的诧异眼神让李华江感到有趣,这几日他几近通宵达旦,即便归家亦是手捧古籍诵读至深夜,令李富贵与杜小妹交谈时亦轻声细语,而今成果展现眼前,称他不欣喜若狂乃虚伪之言:“六十为幸,乃平均之数。”
“唉——”
一脸无奈的赵楠摇头离去,自从耳闻目睹此人的所作所为,曾期望他能一举惊人。
谁料,农学之学虽显著提高,工匠之技却似有所退步,加之他此刻得意洋洋之态,心中最后一丝疑惑也烟消云散,想来考取工匠之路,对这人而言,确是难如登天吧?
成绩揭晓,李华江的高二首学期亦宣告结束。
当下提着轻盈的书袋,疾步走出学堂大门,寒假作业寥寥无几,多半是观天象记述及心得领悟,却浑然未觉寇阳目送他远去后,轻挑眉梢,将抽屉中自学的数学、物理学书籍悄然收入囊中。
噼啪,砰~”
离校后,零星的鞭炮声夹杂着轰鸣,李华江解开了领口的衣扣,连日风雪渐趋平息,路旁屋檐悬挂着晶莹剔透的冰凌,数名孩童不畏严寒,各执一根冰柱比划,似乎在较劲谁的更长,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前方街角传来了一位老人苍老而悠长的呼唤:“出~炉~啦~”
“咣~”
伴随老者话语落下,一阵白烟自前方升起,围聚的孩童们欢呼雀跃:“出炉啦~咣~咣~”
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李华江眼馋地凝视着老者从漆黑布袋中倾泻而出的雪白爆米花,其间夹杂着一缕缕细腻的线状物,知晓这家人在米粒中添加了粉条,不由自主地询问:“大叔,炼制一炉所需几何?”
“一文~”
老者的面容黯沉如夜,只余牙齿泛着诡异的黄光,他注视着对面那人漆黑如炭的脸庞与双手。
李华江点了点头,笑道:“好,我这就回家商量,您忙~”
“忙,新年之忙,忙于过年,只想尝些不同寻常的滋味,甜蜜的,酸涩的~”
呢喃声隐约传来,李华江皱眉继续大步前行。街边的商铺大多数已闭门谢客,门板与墙角处贴着守护神与吉祥符。
当他正穿过狭窄的巷道时,只见两名佩戴红色臂章的人拽着一个青年走出,年长的那个正高声质问:“你说是大队派你来的,你到底隶属哪个大队?哪条河或哪个池塘能孕育出如此巨大的鱼?现在给你机会你不讲,等到进了城卫所让你家人来领人,你就知道为何血色这般鲜红——”
两名红袖章押解着那青年从他身旁走过,李华江默默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暗自感叹这位兄长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进城贩卖鱼儿,简直愚不可及。
现在经商者并不罕见,但大家都清楚行事的边界何在,否则那些散养的禽蛋该送往何处?
通常人们只会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这样的集市日,即当地人称为赶场或赶山的日子,在固定的地点进行交易,将家中积攒的鸡蛋、鸭蛋、鹅蛋等换取钱财,这也是目前村民主要的现金收入来源。
人们戏称这种分类交易的方式为“禽股银行”,比如鸡蛋就被叫做“鸡股银行”。
那人被捕是要被带回大队受罚的,当然免不了受到严厉的训诫,这里的训诫并非针对被抓的青年,而是前来领人的大队或公社领导。
至于这位青年回到村里会遭遇何种对待,最轻的处罚也是要在大会上公开批评,若平时和村干部关系不佳,可能还会被冠以“破坏经济建设”的罪名,这意味着他很可能要在劳改大队度过这个新年。
即使作为贫苦的农人,也不容许破坏国家的经济建设!
这也是李华江宁愿忍受清贫生活也不愿冒险留下污点的原因,否则等到年末期盼已久的大学入学资格审查,一旦不合格,那才是悔之晚矣。
归乡以来,李华江脑中涌现了不少发财的主意,从小小的冰糖葫芦、糖炒山楂,到利用过剩的鱼制作鱼丸,再到油炸臭豆腐,任何一个都能显著改善家庭的经济状况,甚至他还为冰糖葫芦创作了一首歌曲:“都说冰糖葫芦酸,酸里藏着甜~”
然而这背后的代价太沉重,万一被戴上某种帽子,这会是他们李家难以承受之重。
李华江只能望向那些串连的鱼,感叹不已。
三里堡大队的冬季大会战已经结束,那里的公社也没有让村民们徒劳无功,运来了两大车的鱼。
这也是他此前考虑将鱼制成鱼丸的原因,因为如果不妥善处理,这些鱼将难以下咽。。。。
在遥远的艾泽兰德,李华江熟稔多种鱼肴之法,然皆需油盐酱醋与料酒等齐全之物。
此刻,面对仅余油盐酱醋之窘境,欲除鱼腥,唯有料酒或烈酒可行,否则只得求助于陈皮山楂。但除烈酒外别无他选,而李华江,这位亲手丰衣足食的勇士,并未退缩。见母亲洗净鱼鳞、除去内脏,正待下锅,他言道:“娘亲,弃鱼头吧,肉少且腥,吾校厨师皆弃之,以清汤直炖——否则难以入口。”
河流深潭藏珍馐,草鱼、鲫鱼、鲤鱼、泥鳅、鲇鱼,甚或烂泥深处有小龙虾与甲鱼,然众人鲜少问津。
盖因烹制不易,稍有不慎则腥苦难咽,久而久之,便少有人尝。李华江,昔日急症室领主,岂会闲来无事捉此等生灵饕餮?
售之换金者,唯有无知之辈,恐招惹无妄之灾,彼时不知须耗几许人力应对(病虫入口,绝非虚言,此语原意确凿)。
“试炼如何?未居末位乎?”
李冬梅自屋中步出,手持裁剪完毕之对联,见李华江至,左臂前伸,轻启樱唇:“将行囊予我,吾置屋内,父命张贴对联。”
新春将至,村社暂歇,李华江归途已见众家户户贴对联。
见李冬梅伸手,遂交书包,接过对联,向母禀道:“一如往昔,列班级中游,四十九人中,位列二十九,略偏后矣。”
“哦,非居末位便好。汝班乃何等班级?全县学子云集,吾觉汝绩尚佳。”
杜小妹笑容明媚,迥异于同龄人,唯愿李华江勿居末位,以免师长召至训斥,失颜面。遂将鱼放回案板,一刀斩下鱼首,将鱼身投入鼎炉,李富贵之声随之响起:“鸣蝉,汝令冬花所服之丹,有何玄机?”
院落空旷,李华江贴完对联,目视父亲,自李冬花手中接过对联,观其面色,问:“感身体是否康健许多?”
“然,近日未胃酸胃痛矣。”
李冬花面带好奇,话音甫落,李富贵环顾四周,双眸熠熠,盯视李华江,疑云满面:“尔怎知庆大神丹能疗胃疾胃不适?”
“父,曾思虑四姐为何胃疾缠身?”
李华江将手中的符咒紧贴于石墙上,完成最后一笔后从云凳上轻盈落地,转身面对老爹满是疑惑的脸庞,正当他欲开口之时,却听到了杜小妹的声音:“若谈要事,应入密室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