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被李冬花唤醒,李华江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自已身在何处,直到她拎着一双保暖靴扔在床前,转身走出房间:“没想到你竟能睡得这般沉,咱娘离开时都未将你唤醒,赶紧起床,我去为你准备魔法蛋花粥。”
看了一眼窗户上的符文,李华江翻身从床上坐起,家中只有唯一的魔法时钟,还是李富贵在成婚时购得,时间有时准不准的,连个闹钟功能都没有,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只能凭感觉行事。
等他快速地穿戴完毕后,拿起床前的保暖靴却愣住了,昨晚沾染的泥泞仍留在靴面上,但触及之处仍可感到一股暖意,昨晚忘记将靴子放在厨房的火炉旁边烘烤,看来是母亲特地替他拿去烤干的。
“魔法粥已经在锅里煮着了,你快起来——”
李冬花的声音传来,李华江穿上保暖靴感受着暖意,掀开了帘子:“我起来了,父亲他们又都去了深渊之湖吗?”
“今天分为两组,母亲已经离开了许久,父亲他们该回来了。”
蒸腾着热气的厨房中,李冬花正穿着一件保暖袍忙碌着,李华江看了看灶台开口道:“以后不必单做魔法蛋花,直接将鸡蛋打碎放入锅中,再加多一些魔法面,咱俩一起吃吧。”
夏日的忙碌和秋天的收获,全家人辛勤劳作之时,总是由李冬花照顾李华江,因此在关系上,两个年龄接近的姐弟之间,感情也是相当不错:“那样娘可能会认为我是贪吃呢。”
“如果你贪吃,也不会弄出这个胃疾了。”
思考了一整夜,李华江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当然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并未找到答案,但他从全家人的身体状况对李冬花的胃疾进行了分析,这位姐姐心思细腻,自小被母亲说了贪吃之后就再也不轻易提出想要什么吃食,即使是他人赠送的糖果甜品也总是先让他享用,那时的李华江只是个任性的少年,从未考虑过他人的想法,再加上生活确实贫瘠,常常缺衣少食——
李冬花并不了解李华江的心思,见魔法面已煮好,便用魔法碗盛起,放在灶台边的木凳上:“你就在厨房吃吧,不用端来端去的,冷了就不好吃了,吃过饭后赶快去学校。”
“嗯。”
瞥了一眼锅里剩余的汤汁,李华江端起一个小凳坐在凳子前,拿起筷子将一部分魔法面夹出放在旁边的碗里,指着灶台上的大锅:“我吃不完,把那些面汤盛起来你也尝尝吧。”
李冬花瞥了一眼李华江,又看了看碗里正冒着热气的面条,她将碗端至灶台边,拿起勺子将剩余的汤汁全部舀入碗中,刚好装满,然后坐在木凳前与他一同享用早餐。
他们吃的是一种腌制的咸菜,李华江也不知道它的学名,每当秋天收获完毕后,每家每户便会开始准备腌制这种咸菜。
这种蔬菜生食不比萝卜甜脆,煮熟又不及萝卜香美,最重要的是油放得不足,因此它成了家家户户腌制咸菜的主要材料。
通常能够填满两个成年人大的大坛子,每次食用时只需捞出切成细丝,加入辣椒爆炒,便是极佳的配饭菜肴,这样一坛咸菜足以食用数年。
咸菜是用辣椒与油炒制过的,只需取一小部分放入面条中拌匀,既能提味又能促进食欲。李华江稀里哗啦地吃完这顿早餐,只花了不到五分钟,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姐,我该去上学了。”
“路上小心些,别滑倒,外面已经结冰了。”
李冬梅放下筷子,目送李华江进入厅堂拿起了书包,随后回到饭桌旁继续用餐。
作为李家三代单传的独子,这个弟弟一直是家中最重要的宝贝,即便是三分钱一个的鸡蛋,父母也从不吝啬。
每日的早餐必定要有鸡蛋面。以前,他还总是抱怨怎么又是面条,但最近他已经不再说了。
这两天的变化确实很大,难怪父母对待他的态度也变得格外小心谨慎。
李华江并未意识到自已的异常表现已被家人认为是他长大了,背着带有红色五角星标志的黄色布质书包,他踏出门外。
望着刚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他伸展四肢,聆听骨骼摩擦产生的响声,这才活动开手脚,往村口走去。
此地有五所高中,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它们并不按数字排序命名,除了规模最大的善县高中之外,其余四所高中分别命名为红旗高中、红星高中、城关高中和地质高中。
其中,地质高中是矿务局下属的高中,在善县内设立,如果以未来就业为目标,这所学校无疑是最优的选择。
李华江就读的城关高中位于城市西侧。
从村里拐上大道一直前行,进城后右转再走大约十分钟,便能看到一块广阔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两层的预制板建筑,以及一排七间瓦房。
若非旁边高耸的旗杆上飘扬的红旗,恐怕无人会意识到这里竟然是一所高中。
踏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李华江到达学校时正好看到有人降下旗杆上的红旗。
“李华江,你的作业怎么回事?写得就像屎壳郎爬过一样!”
一个女孩穿着彩色的棉袄,颈间围着围巾,脚穿一双黑色雨靴,她从围巾中露出的小脸说话时呼出一团白色的雾气,瞥了一眼他的鞋子,并未等他回答便径自转身离去:“快进教室改一改。”
\"哦,好的。”
一瞬间的恍惚,李家国的步伐愈发迅速,即便此时并非双休,即便是单休也唯有工匠才能享受到,村民们根本无暇理会何谓周末或周一,每日根据村口大钟楼的钟声起居作息,而作为学子则独处于这两种生活状态之外,既然身为学生自然逃不过课业的束缚,说话者正是工匠学课代表赵楠,看样子他为了抢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课业,所写字迹颇为急促,以至于导师未能辨识?
\"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重新抄写!”
踏入屋内直至第三排,赵楠已翻开他的课业册,用略显粗犷的手指指着字迹划了一个圈,满脸鄙夷:“若非知晓你在书写文字,恐怕还以为你是在模仿龙蛇飞舞——简直如同野兽的爪痕。”
\"谢谢。”
被人批评书写拙劣,李华江并未放在心上,记忆中他曾开过的药方不知被人多少次吐槽难以辨认,更有甚者直指他能力平庸却字迹草率,还有人戏称是为防泄漏秘密故作此状,再加上他原本乃是一名乡间医生,后一种说法倒是流传最广。
可又有谁能理解这般似天书的字迹,仅仅是因为求诊者众多,导致分配给每个患者的时间骤减,倘若此刻仍一笔一划书写,则需分心思考病患的具体症状,如此一来将会消耗更多宝贵的时间,况且这份药方并非无法解读,否则药房又如何能够配药?
这便是如同电脑输入法中的全拼与简拼的区别。\"哟,你还真客气起来了?”
已经卸下披风的赵楠露出齐耳短发,精致面容上一双大眼掠过这个看似平凡的家伙,轻眨了眨双眼皮后说道:“怎么,两日不见竟变得如此有礼,对了,我听说你们村子想偷懒被镇长发现了?”
赵楠的舅父乃郡里贸易公会的重要成员,在学府里属于兼具身份与才智的一群,平素对于各种情报相当关注,眼下显然不知从何处听闻此事,李华江当即轻轻一笑:“昨日凌晨两点就随队出发了,直到夜晚才归返,我现在得抓紧时间补习课业。”
被人指出身上的变化,李华江内心不由警惕,回到座位取出书本与笔墨开始补做课业,若是寻常时候他无需这般紧张,即便课业有所欠缺顶多被老师批注注意,但现在即将进入寒假,若此事被记录进成绩册,回家恐将面对杜小妹的怒火,说不定连新年都无法安心度过。
\"你也一同前往了?帮助大人?我记得听谁说过你在家应是颇受宠爱的?”
赵楠的话语让李华江眉头紧锁,脑海里闪过一张面容,那是他在关西镇中学时的同窗,两人亦是当年唯一考上高等学府的学生,然而他并未对此类背后议论感到惊奇,而是从赵楠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嘲讽的味道,于是抬起头注视她:“嗯,毕竟那是我珍视的事物,自当悉心照料。”
\"嗯?”。。
赵楠的深邃眸子里闪烁着迷惘,沉吟片刻后方才领悟,李华江自称是父母的心头至宝,她光滑的额头上随即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一个大男人竟自诩为双亲的掌上明珠,这岂非——太过放肆?
在抄写符咒之时,思绪却飘向那位工学院课代表的未来,李华江的唇边依旧喃喃低语,心中挂念着藏书阁中是否有所需的古籍,因而未能察觉到赵楠眼中那抹轻蔑之意。
他迅速抄完符咒,将其置于她的桌上,原以为她会细细审阅,却不料她仅是一把抓起,如同丢弃废弃物般扔向一旁的符咒堆,随后便抱起所有符咒径直送至祭坛,转身回到座位时,还用漆黑的眼眸投给他一个冷淡的瞪视。
李华江揉了揉鼻尖,实在不解何以惹恼了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