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少年带着一条狗和少女在滩涂狂奔,画风略显幽默。直到确认已经离屠狗厂很远了花榆洲才坐在礁石旁调整呼吸。
“你,你杀人了!”付玥用惊恐地眼神看向花榆洲。
花榆洲背靠坐在礁石下将臂弯停在一只立起腿的膝盖上,目光淡淡地扫向平静的海面。
“他死不了,只是被我打晕了。”花榆洲没有感情地回复。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不可以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吗?”付玥带着哭腔。
“谈?”花榆洲转过头来面向她,“谈什么?你觉得对屠夫说像爱护动物之类的话他就会把狗放给你对吗?还是想和他商量价钱?你要是有钱还会找我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付玥边擦眼泪边说。
“还有我帮你了你还卖我,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现在已经死在那里了!”花榆洲表情冷淡,心中却十分不悦,从来只有他出卖雇主,什么时候轮到雇主背叛他了,但事实是他确确实实地被摆了一道。
“没有…我没有!不可以杀人的!,我…我看到你…。”她呜咽着没有说完。
花榆洲彻底被激怒了,上前与她对视:“他不死难道我死吗?”月光下满脸泪珠的白发少女显得楚楚可怜,而一脸阴霾的少年则像个沙滩上的死神。
随后少女止不住地大哭了起来。
只是个小屁孩而已,我用不着和她生气,花榆洲心里有点后悔。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是这个小女孩在帮自已,从对方的视角上看,自已救下的人却一直在为难自已,她现在也许在后悔救了眼前这个人吧。
眼前的少女大概12岁的年纪,如果妹妹还活着的话大概大概也该这么大了,想到这里花榆洲感到更郁闷了。虽然他现在的身体被不知名状况幼化了,但是心智依然是17岁的少年,关键记忆虽然缺失了一大半,但在多年在地下街区养成的格斗经验依旧有所保留。
小时候,花榆洲还是个温柔懂事的哥哥,虽然没有父母,但凭借着他开朗的性格和乐于助人的品质也得到了街坊邻居的不少帮助,靠着一个人依旧把妹妹拉扯带大。
每当妹妹生气的时候,不管是谁的问题花榆洲总会做出让步,单膝跪地,把肩朝向妹妹说,别生气啦哥哥给你骑大马,妹妹也会懂事地给他台阶,摸着头骑上去。
她还有利用价值。
本欲离开花榆洲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对着早已停止哭泣环抱双膝坐在礁石前的少女说了一句:
“对不起。”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埋了回去。
花榆洲对她的表现并不意外,寂静的黑夜下,海面似乎和天空连接在了一起,涨潮很久了。如果在这个位置死了一个人,大概率会在退潮时被带走,脚印也无迹可寻。
但是那个屠夫曾目击过花榆洲和她曾在一起,这同样是个麻烦。在屠宰场的时候花榆洲就未曾想过要杀死那个屠夫,毕竟那种地方犯罪太容易留下把柄,也不能完全保证是不是有其他人在附近藏着。
花榆洲看向少女,她依旧把头埋在双膝中,脚因为刚刚跑动剧烈而伤口破裂,此刻血迹染红了沙滩。
“我背你回家。”花榆洲伸出手。
沉默了半晌,她终于开口:“不能回去,会被打的。”
花榆洲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你是那屠夫的女儿?”如果她是屠夫的女儿那就说的通了,毕竟无人能忍受至亲之人被陌生人锋刃相向。
少女摇了摇头,“他经常来我家,我婆婆很喜欢在他那里买狗肉。”一阵海风吹来,她缩了一下身子,继续说:“小黄是几天前来这儿的游客没有带走的宠物,我担心他被那个卖狗肉的大叔抓走,就把它偷偷带回家了……”
“打住。”花榆洲摆摆手,“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回不去,其他的我不关心。”花榆洲只想赶紧把这尊活佛送走,然后去人流量大的海滩探寻情报,海风习习与温暖的沙滩都会让人不自觉地嗨到天亮,烧烤档也不会这么快收档。
“好。”付玥白了他一眼,继续说:“我的婆婆很不喜欢我,因为,我听奶奶说我小时候是爸爸妈妈捡来的,他们年轻的时候生不出孩子,后来捡到了我,可是,前几年妈妈生了一个弟弟,从那时开始,婆婆就讨厌起我了。”
又开始了这活爹,花榆洲开始还在心里吐槽,但是听到后面的叙述后不免有点同情她的遭遇了,阵阵海风吹过,一股凉意爬上花榆洲的脊背。
他这才开始留意到这个少女从下午开始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这单薄的装扮,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应该是对这套装扮司空见惯了吧。
花榆洲脱下他的破旧风衣为丢给她,说:“也许你婆婆骗你的,重男轻女并不少见,她在为自已的偏心找借口罢了。”
付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后者用不耐烦的语气说:“怎么了?还要我帮你穿?我身上可是一个子都没有,感冒了可别指望我给你垫医药费。”
付玥噗嗤一笑,穿上了衣服继续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出远门已经好久了。婆婆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出去喝酒,要是看见她不开心了我就得躲起来了,她会找借口揍我。”
倒是有点像两口子有了独生子之后撇下孤寡老人和捡来的女儿的戏码,但这个老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从婆婆和屠夫大叔喝酒的时候听到的,那天我放学回家……”
……
付玥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回家,在看到大厅的情况之后她才发现根本没有小心的必要,她的婆婆和屠夫正喝的上头。
“老婆子你那儿子有没说啥时候回来啊?”说话的是络腮胡屠夫。
“唉甭提了,那小子都好几年没个消息了,有了媳妇忘了娘,早不知道上哪快活去了。”付玥婆婆喝的脸红耳赤。
“那,那可不行嗷,俺还有200在他那里嘞,说好了带俺发财的。”
“你指望那浑小子啊?那倒不如上天今潮看看有没有没人捡的贝壳,没准给你倒好运捡到珍珠呢。”
“那小子真不回?阿哟哟,那他家里的女娃儿也不要啦?”
“人在外边儿都有儿子了还要啥女娃儿?还有这女娃本来也就不是他的,是外边捡回来的,哪能让自已的种和外边捡来的祸一块,多不吉利!”付玥婆婆说的很大声,似乎是对付玥留在自已身边不满,自已本来应该和她的宝贝孙子在一起。
“老婆子你这话说的俺可不同意了,那娃儿长的可正,要养好了卖出去可不少钱,要是卖到啥富贵人家,那后半辈子的吃喝也都不用愁啦。”屠夫又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可怜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都17的人儿了,还识不得几个大字儿,让他念书又不肯念,这以后可咋找老婆啊!”
“哎哟老刘你又说笑了,就你那刘家的钱, 只吃喝那几辈子都花不完,哪还担心找不到老婆啊,我那捡来的成的了什么气候,她要是能嫁你家,那可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喽!”
“这话我爱听,老婆子你可要给我留着那女娃,要不以后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可真就麻烦喽!”老刘又喝了一大口。
“那祸星我把她丢了都还来不及呢,天天惹我生气,老刘你要是中意啊就直接带过去,当童养媳,别忘了给我带两瓶酒。”
“那使不得,咱还得讲律法,可不能封建!”
得知了自已的身世,又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对话,付玥攥紧了拳头,不争气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什么约定 ,只不过因为自已是捡来的才编谎话丢弃了。
什么天天惹婆婆生气,分明是她总是找借口打自已。
什么福分,那个屠夫的儿子先天小儿痴呆,每天只知道吃,屠夫笼子里所有的狗狗加起来也没有他这么重。
……
听了少女的自述,花榆洲此时此刻只想点根烟,但是他已经戒烟很久了,身边也没有烟可以抽。
因为衣服给了她,花榆洲已经被冻的一身鸡皮疙瘩了,他打着寒颤搓手。
“这里太冷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花榆洲起身想走,但一阵暖意席卷了他。
“谢谢你。”付玥抱住了他,“我没想过你会认真听完,很怕还没说完你就把我杀掉了。”
实不相瞒,花榆洲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他是个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面对问题时永远选择对自已损失最少的处理方式。
“你为什么不怕我?”花榆洲揪着她的耳朵把她从自已身上扯开,然后拉着她向海滩的另一面走去。毕竟是个小屁孩,他唯独不能接受那种名号进治安局。
“因为我已经不想活着了,死掉什么的都无所谓。”突然她朝着花榆洲眨了眨眼,在前面退着走,“其实下午的时候我是准备去投海的哦,但是在快到深海区的时候遇见了在海里的你。”
花榆洲沉思,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在深海区了吗?我是被水手丢在那里的吗,记不清了,脑海里只有在地下街区和在东区的记忆。
“那看来真的是你救了我,谢了。”花榆洲漫不经心地道谢,脑海中不断拼命回忆在这之前的记忆。
“什么呀?好冷淡!你就是这么感谢你的救命恩人的嘛!”付玥不满地嘟嘴,“而且到现在还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