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弃子
娄府。
娄内干看着跑来跑去的高澄，“哎呦，哎呦，我的小乖乖，不要摔倒了。”转头看着娄昭君：“你还是跟我们去洛阳吧，你大哥在那边准备好了，这里没吃没喝的，饿着高澄就不好了。”
六镇人心惶惶，娄家军马生意大不如前，前途未卜情况下，娄内干计划前往洛阳避祸。
娄昭君看着她阿爷，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高欢不走我们就不走，什么都是命，你和阿妈去到洛阳小心照顾身体。”
老头老太一把搂着高澄，满脸不舍。
府外，数十辆大车，数百娄家卫兵，已准备好前往洛阳。
随着马车缓缓启程，站在门口送别的高澄，放声大哭。娄昭君紧紧抱住儿子，高欢、娄昭一脸深沉，看着车队慢慢消失在视线。
没有人比高欢更清楚目前怀朔乃至六镇，是大魏的弃子。
往来的文书，怀朔从普通公文到后来就是求给养、求粮，但是洛阳要不冷冰冰回复“没有”甚至懒得回复，他就知道形势大坏了。
连娄家这样的勋贵，朝廷给的给养都减半，其他人如良家子、奴隶的给养可想而知。
数月前。
娄内干把娄昭、娄昭君、高欢、窦泰等人叫到客厅议事。
娄内干让管家念账本。“一月，收入四百两，支出一千六百两；二月，收入五百两，支出两千三百两；三月，收入四百两，支出一千八百两”。娄内干朝管家摆摆手，示意不用念了。
“一年前，我就跟你们说过，朝廷已经把六镇当作弃子。你们看，给养断崖式下降，以前我们每月可以领成千上万两银子一个月，但是现在，区区数百，不说分给部落其他人，连府内数千口，这点钱吃饱饭都难。”
“这一年我们节衣缩食，也遣散了不少下人，但是军马生意极为惨淡，给养也分不到多少，关键是，现在怀朔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一天到晚闹粮荒，这样看，迟早出大事。”
“我和娄拔商量过，我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天冷了就疼，所以想去洛阳生活，起码过冬能舒服一点。这几个月，我们再遣散一点下人，然后我带一批人去洛阳，这样这个家我们就没那么困难维持。”娄内干说完，看着娄昭：“我去洛阳了，也和老朋友行走行走，看看军马生意是否能维持，这样我们的生计不至于没下落，或者让皇上划一块地我们放牧、或者耕种食租也好，总比现在干等给养强。你就在怀朔主持大局，怀朔本家是我们娄家五代艰苦经营的结果，可不能轻易放弃。”
“阿爷我可不行，打猎遛鸟可以，你让我为这几百号人吃喝拉撒操心，我可做不来。”娄昭连连摆手。
娄内干两眼一瞪：“你不干，那谁来干？”
娄昭马上指着高欢：“阿爷，让高欢干，他吃我们家住我们家，该为娄家做点事情了。”
高欢看着就要碰到自已脸上的手指，倒是神色不变。
“你有高欢一半本事，我都不用担心了。”娄内干神色松弛下来，“高欢，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刘贵？最近他生意做得很大，原先做胭脂水粉女人生意就不说，现在他的粮食生意做得可是有声有色，有可能的话，看看我们有没有机会合作。”
高欢神色不变：“家主，如需小婿牵线的话，我马上去找刘贵前来府上商量。”
“那就两天后，让刘贵过来一趟吧！今天先这样。高欢、昭君留一下。”娄内干挥手结束了家庭会议。
“高欢，其他话我不多说，刚才娄昭不肯为家族操劳，我去洛阳后，你来暂代我们娄家家主怎样？”娄内干看着高欢。
娄昭君一脸喜色，在后面拉了拉高欢衣服。
高欢见状，马上答应下来。“家主，还有一个事情，高欢须向你禀明。刘贵不单是高欢朋友，实际上我也入伙刘贵生意，我们部落背景也为刘贵生意提供了帮助。”
娄内干脸上马上有了笑容，连说“好好好”，然后说：“女婿啊，现在赚钱不易，你们做生意，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房间内。高欢在逗着高澄玩。
“阿爷，我要骑大洋马！”
“来了，大洋马！”高欢双膝跪地、双手撑地，高澄马上爬到背上，“阿爷，去阿妈那边，驾、驾！”高欢就朝着娄昭君爬过去，娄昭君见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把高澄抱下来，说：“乖儿子，你去隔壁阿大阿姨那边玩一会好不好？阿妈和阿爷说点事情。”高澄不情愿地跑了过去。
高欢站起来，拍拍衣服，然后坐了下来，笑着问娄昭君：“夫人，有什么事情？”
娄昭君面色一冷：“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瞒？瞒你什么？”高欢茫然地看着娄昭君。
“就是入伙刘贵生意。”娄昭君一字一句地说。
“哎呦，我以为什么事情呢，吓我一跳。”高欢松了一口气。“刘贵是北秀荣人，在洛阳和六镇之间做生意，我和他是在洛阳认识的，大家都是老乡，就多接触一点了。他之前做胭脂水粉生意，主要是卖给烟花行业的。我不是经常洛阳怀朔两边跑的嘛，有时间他就让我带货，给点小钱我。后来他干脆让我入伙和他一起干。”
“我还说，你的俸禄全部给我了，还有钱给你阿爷、还能有钱装扮行头，原来还有外水啊？说，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娄昭君声音大了起来。
“夫人，没有，绝对没有，这种帮忙带货的小事，需要向你禀报吗？你知道我这个人，热情好客喜欢交朋友的，你看二姐夫窦泰、我姐夫尉景，都和刘贵是朋友。”高欢吓了一跳，连忙解释。
“刘贵，他生意那么大，你入股了，一个月也赚不少钱吧？”娄昭君神色稍微好转。
“我没有细算。以前帮他带货，就是二十两一个月，我没用钱的话，就投入这个钱给刘贵，他另给利钱。现在我也不知道刘贵那边我有多少钱，你想知道，我马上带你去跟他算。”高欢一看娄昭君神色有点软下来，赶紧交底。
“行，明天你带我去，我想见见这个大商人。”娄昭君说。
日上三竿。
刘贵正和侯景吃茶。随着生意的做大，还有时局大坏，刘贵聘请了侯景协助护送商品。这样，飞鸟驿黑水驿的兄弟，又有活干、有饭吃了。
“哪位是刘贵？”突然，一个少妇声音响起。
刘贵连忙站起来，一看一位明艳动人的鲜卑少妇，已经到门口了。
侯景一看大惊：“昭君姐，你怎么来了？”
“侯景，你也在这里啊，原来你们蛇鼠一窝啊。”少妇笑着说，原来是娄昭君到了。
“哦，高欢夫人娄昭君，没认出来，你家公子满月时候，我还去你家送贺礼呢！”刘贵说。娄昭君看着面前这个身材中等、穿着狐袍的男子，大概三十岁上下，眼睛精光四射，“原来近来大名鼎鼎的刘贵，是你啊！”
刘贵满脸笑容看着娄昭君。
这时候高欢也进来了。
“我这次来，是高欢说跟你一起做生意，然后还有一笔利钱寄存在你这里。我最近手紧，来取用一下，不知道刘大老板是否方便？”
刘贵看着娄昭君，又看看高欢，哈哈大笑：“方便，哪有不方便！你要多少？”刘贵伸出手，伸出两只手指，说：“先给你两千两应急，怎么样？”娄昭君一听，顿时愣了，她以为能拿三五十两就不错了，这可等于她四年的月钱！她有点语无伦次，说：“这也太多了！”
“不多，不多！来人，搬出两千两银子，给高夫人送到府上去”！
还在云里雾里满脸傻笑的娄昭君，被高欢也劝回家。
侯景对刘贵竖起大拇指，简直佩服五体投地。高欢也坐了下来，一起吃茶。
“钱嘛，要不不给，要不一次给够。娄家小姐，什么没见过？百十两银子她压根没放在心上。我这个啊，是为高兄弟在他夫人面前立威，是吧兄弟，你看以后娄昭君还不是唯你是从？”
高欢双手合十，连连点头，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太难了！多少年了！娄家、娄昭君在这几天，才初步认可了他的能力。
“结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天没有赘婿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感觉！”高欢举起水杯，向刘贵侯景敬一下，然后抬头一口把水喝完。
怀朔，葛荣府。
葛通坐在葛荣前面，低着脑袋看地面。
“这一年多，入不敷出，你还花天酒地？”葛荣拿着账本，拍打着大腿，厉声说道。
“阿爷，你别看我天天去烟花场所，但是，这是我们家产业啊，我现在都是带朋友去玩，没人去玩了，我们赚谁的钱？”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在葛荣耳边说了几句。葛荣听了顿时变色：“什么？粮价又涨了？咱们部落闹饥荒？”他想了一会，对葛通说：“事已至此，阿爷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有一个事情倒是可以考虑，你和你那些猪朋狗友，想想怎么弄一批粮食吧，将功补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