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左右禀报士族王世豪求见。

只见王世豪满脸笑容,见到侯景就拱手问好,坐下之后,开门见山说:“行台大人好!我乃城中士族王世豪,是琅琊王家之后,家兄王世杰起家释褐五品官,目前在洛阳贺拔公家当差。”

侯景倒不客气:“王公!你勾结乱党,驱逐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王世豪不以为意,接着说:“行台大人,实属冤枉!郭贼反状已成,王家上下数百口人,王某无奈之下只能虚与委蛇,明公你到青州后,你看王某不是亲自手刃郭贼,杀贼报国?”

看着他一脸精明,侯景继续盯着他。

王世豪索性不装了:“明公想必也知道,大乱大赚!本次郭贼起乱,青州良民死一千余人,乱贼死三千余人,死区区四千蝼蚁,何足挂齿!何况,本次反贼全城搜刮银子三十余万,其中富户十余万需返还外,尚剩下二十余万;外加数千口俘虏,这售卖也值不少钱,这是大大一笔生意啊!”

没想到侯景还是冷冷盯着他。

王世豪被侯景盯得心里发毛:“行台大人,不是想与青州士族翻脸吧?俗话说得好,铁打的士族流水的官员,你看洛阳三番四次换皇上,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看着侯景还是冷眼看着他,王世豪终于有点怕了,说:“行台大人,如果你不满意,十多万银子,就不退给城中士族了,全、全归你。”

高升在一旁小声说:“王世豪大哥王世杰在洛阳为官,乱世当头,多个朋友也好,不如就这样吧?”

侯景看了高升一眼,沉吟片刻,说:“可!”

但是内心却有了滔天波澜:原来士族是这样玩的!

侯景不动声色,对王世豪说:“王公,你选个女儿,送到我府里来做侍妾,这事就过去了。”

王世豪脸上阴晴不定,用了好久一会才说:“行台大人,我王家乃汉姓高门,阀阅惯例在此,女儿若下嫁,门第蒙羞,此乃万万不可。莫若我送儿子到明公麾下供驱使,共谋富贵。”

高升在旁说道:“青州户口数十万,历来富庶,明公以后若以此为基地,本地士族万万不可得罪,莫若见好就收。”

侯景重重哼了一声,对这些士族鄙视又多了一分。

邺城外。

一队十数人的队伍正往北走。

“三叔,当时你大胆一点,让我们跟丞相出来,说不定我们收获还更加大!”骑在马上的二狗,对着他三叔说。

马匹后面,放着两副铠甲。

“刀剑无情,如果碰到溃兵狠一点的,顺便割下你脑袋,就不是闹着玩的!何不等情况明朗了,再出来捡好处!”三叔回答。“这次两副铠甲、一匹马,卖掉足可以替你买个老婆了。”

队伍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我听其他三十六堡的兄弟说,丞相答应了,流民当兵、土人分地,就是说,这地,都归咱们啦?”

“这是丞相和八姓十族家主谈的,我哪里知道?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现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点地我们也是应该的,何况,六镇过来的鲜卑人,谁会种地啊?”

“这次丞相去打并州,就没要咱们跟,不然还有好处拿。”二狗傻笑着。

“刚才不是说了啊,刀枪无眼!回家过安安定定日子不好吗?”三叔声音高了起来。

二狗唉声叹气。

二狗回家后,堡主分给他一家人一百多亩地,后续经过苦心经营,终成幽州有名的大地主。

晋州。

霸府内。

房间内点着两支大红烛,贴着大大的囍字。

新郎是高欢,新娘是尔朱兆的女儿尔朱英娥。

高欢灯下看着新娘子尔朱英娥,发现她愈加娇美。

高欢叹了一口气,说:“英娥,自从下官到北秀荣,跟随天柱在府衙看到你第一眼起,就惊艳你的美丽的,当时我在想,到底什么样的英雄,才配得上你。”

“后来天柱把你嫁给元诩为妃,而后又把你许配给元子攸为皇后,下官觉得真是造物弄人!请英娥明鉴,下官对天柱忠心耿耿,只是对尔朱世隆、尔朱兆等猪狗不如的反贼难以容忍!对英娥下官是一直心有所念,没想到今天终于能得偿所愿。”

数年的颠沛流离,尤其丈夫、儿子、父亲先后被杀,早让她看淡世情,如果不是高欢以一家人性命相逼,她早就遁入空门落发为尼了。

犹记得高欢初到秀荣,英俊潇洒白衣飘飘,自已也一度心动。但是彼时此时,早已换了人间。但愿这次能遇上良人吧!

于是她努力笑起来:“英娥岂不知丞相心意!身世如此,妾身岂不知当嫁大丈夫!妾身已经两嫁,虽说都是皇后,但也明了他们不过是傀儡,有何幸福可言,和丞相是天上地下,今天能嫁入高家,这是尔朱英娥幸事!“

”以前英娥年少不懂事,做了不少跋扈出格之事,对丞相也不免有怠慢之处,今日也知道,身世何尝不是浮萍,从今以后,英娥生死随丞相。”

“但是妾身有个心愿,愿丞相诛杀尔朱兆这个狗贼,他几个月前,冲进我房间,把我儿子活活摔死!”

说到后来,尔朱英娥啕嚎大哭,高欢见状,站起来轻拍她后背,说:“下官答应你,必杀尔朱兆!”

尔朱英娥大概哭了半炷香时间,或许是哭儿子,或许是哭死去的丈夫,或许是父亲,终于有个渠道让她发泄。

高欢在旁沉默不语,只是递上丝巾,情绪稍为平息后,高欢把她拥入怀内。

邺城。

娄昭君得知高欢纳妾,居然娶了尔朱英娥。

她穿上一套红衣服,整整坐了一天。

从礼节上说,高欢娶尔朱英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个她全力扶持上来的丈夫,接纳了另一个女人,她还是不能接受。

以前,北乡公主和她还互称姐妹,尔朱英娥还是一个小丫头。她也知道,高欢娶尔朱英娥,是出于安稳尔朱氏其他人的人心,不是真正爱情。

但是,她妒忌。

她在想和高欢谈恋爱时候的甜蜜往事,想起以前的山盟海誓,想起即是逃命,在高欢庇护下仍是很幸福。

傍晚时分,高澄让侍女摆上晚宴,然后和高洋两个人一左一右,陪着娄昭君。

看着跳动的蜡烛,娄昭君说:“此刻,你们父亲,应该入洞房了吧?”说罢,啕啕大哭。

高澄连忙举起袖子帮母亲擦眼泪,但是他挤眉弄眼地看着高洋,仿佛在看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