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哥，这就是卧铺啊，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呢？”
梁威坐在自已的位置上，抬头打量着卧铺车厢里的环境。
狭小的空间里对称分布着六张板床，每张床的空间都不大，伸手就能碰到对面的床铺。
王昊把带来的三个泡沫箱子塞到床底下，然后坐到梁威对面的下铺。
“威子，你想象的火车卧铺是什么样子的？”王昊问道。
“起码要有足够的空间睡觉吧。”
梁威指着屁股下面的板床说：“你看这床，这也太小了吧。这么窄的床不怕晚上滚下去吗？”
“还有这个被子。”他抓起床头的被子闻了闻，然后嫌弃的丢到一边：“这被子都臭了，他们就不能洗洗吗？”
王昊耸耸肩，伸了个懒腰靠在被子上：“能买到下铺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这里是火车啊，你以为是住旅馆吗？”
梁威还想抱怨两句，包厢里走进一个女人。
这女人岁数不小，一头花白的短发，耷拉着一对三角眼，消瘦的脸颊上皮肤已经开始下垂，跟沙皮狗似的。
她手里提着两个塑料编织袋，身上背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背包，看清床位的编号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是中铺，我能上的去吗？这个二虎，做事一点都不长脑子！”
王昊不知道她骂的二虎是谁，但是一看这个女人的面相就知道对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索性闭上眼睛当没看见，也省的再惹麻烦。
但是他忘了对面还坐着自已的好兄弟，梁威可是个乐于助人的优秀少年。
他起身对女人说：“奶奶，我看您的包挺沉的，我帮你放上去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接女人手里的编织袋。
王昊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听到这声奶奶，女人炸毛了。
“你这小孩会不会说话？我哪里老了，你是不是眼瞎？”
梁威本来是一番好意，想帮对方把东西放上去，现在直接被骂懵了。
“你凭什么叫我奶奶？我今年才50岁，我有这么老吗？”
梁威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已一番好意为什么会换来这种下场。
“对不起，我看您的头发都白了，所以我才喊你奶奶的。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给您道歉。”
梁威想用道歉来平息对方的怒火，可换来的是滔滔不绝的指责。
“白头发怎么了？头发白了就是老人吗？你以为我想长这种白头发吗？还不是让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玩意儿气的！”
梁威嗫嚅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最后只能求助的看向王昊，希望他能帮自已脱离苦海。
王昊一直在冷眼旁观，静观事态发展。
他并不是不想管梁威，只是希望这次经历能给他一个教训。
出门在外不能良心泛滥，尤其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你帮助的对象到底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还是一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畜生。
被骂两句还是小事，要是像后世那样遇到不讲理的再讹上你，那才叫追悔莫及！
见梁威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已，王昊知道这次的教训已经差不多了。
他起身挡在梁威面前，冰冷的目光直视女人的双眼：“差不多行了。我兄弟好心帮你一把，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梁威在后面连连点头，眼神里满是委屈。
女人看王昊也是个半大小子，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对王昊开喷了。
“哪来的臭小子，老娘的事你也敢管。什么叫蹬鼻子上脸，你会不会说话，你家大人没教过你要尊老爱幼吗？”
王昊懒得跟她吵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当着女人的面展开。
“一把岁数了，没听说过祸从口出吗？”
冰冷的语气吓了女人一哆嗦。
她瞳孔骤缩，紧张的看着王昊：“你要干什么！火车上有警察，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昊嗤笑一声，转头看向梁威：“威子，给我拿个苹果，我要吃苹果。”
梁威赶紧从书包里摸出一个苹果递过来。
王昊接过苹果，熟练的削起了苹果皮：“我要干什么？我什么都不干，我削个苹果而已。”
“你！臭小子，你在威胁我？”
王昊冷漠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削自已的苹果：“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谁威胁你了，我削个苹果吃不行吗？”
红色的果皮连成一条垂向地面，露出淡黄色的果肉。
“对，我们要吃苹果，关你屁事！”梁威附和道：“昊哥，等下也给我削一个，我也想吃苹果了。”
王昊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你想吃的话先给你吧，我现在不吃了。”
“你不吃了？”
“嗯，我现在不饿。我留着肚子等熄灯后再吃，夜里摸黑削苹果吃着更香！”
女人气的浑身哆嗦，可她不敢再骂王昊了。
关灯后削苹果，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威胁吗？
她恶狠狠的瞪了王昊一眼，转身离开了包厢。
“列车员，列车员死哪去了，我要换铺。”
女人尖锐的嗓音回荡在车厢里，清晰的传入梁威的耳中。
“昊哥，她怕了。”梁威兴奋的说道：“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个老女人吓跑了。”
王昊冷笑道：“恶人还需恶人磨，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你必须比她更坏才行。”
梁威听得连连点头，心有余悸的说道：“我就不该帮她，不然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你知道就行，以后出门管好自已的事就行了，别人遇到什么事跟你没关系，不要当烂好人。”
梁威小声嘀咕道：“可老师都在教我们尊老爱幼，难道看见别人遇到困难时要视而不见吗？”
王昊叹了口气，说：“做好事也要分对象。刚才这种人你要是帮了她只会给自已惹麻烦，还不如什么都别管。”
“人心险恶，圣人来了也看不穿对方在想什么。与其冒险当好人，不如什么都别做，这样起码不会给自已惹麻烦。“
听到王昊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梁威有些不理解：“昊哥，你说的是不是太夸张了？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我们不应该传承下去吗？”
王昊知道他没经历过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心思还很纯洁，决定不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
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
再过几年梁威自已就明白了。
“好了，不要纠结这件事了。刚才那个女人是个例，别让她影响了咱哥俩的心情。这次我带了不少好东西，等下你要是饿了的话跟我说，我这里有吃的。”
梁威是个乐天派，闻言立刻把刚才的不悦丢之脑后。
他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书包，笑眯眯的看着王昊：“昊哥，我也带了不少吃的，你猜都有啥？”
......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火车终于开进诸全火车站。
这一次王昊特地买的晚上的火车票，到达诸全时刚好天亮。
两人没有浪费时间，走出车站后直接打车去了锦绣纺织厂。
保安老刘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头顶的吊扇慢悠悠的转着，桌子上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老掉牙的相声。
王昊趴在窗户上朝里面喊道：“刘师傅，刘师傅醒醒。”
老刘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窗户这边。
“哎？你小子怎么又来了？”
看到王昊和梁威站在外面，老刘感觉十分意外。
王昊摸出两盒白将丢到桌子上：“刘师傅，我们来进货啦，快让我们进去。”
老刘看了眼桌上的将军烟，顺手扫进抽屉里：“别急，我现在就开门。”
他起身走出保安室，开门让王昊两人进去。
“又来进货，你们上次拿的袜子都卖完了？”老刘问道。
王昊笑咪咪的说道：“没剩多少了。咱们厂的袜子质量好，在夜市上很受欢迎。我这次准备多买一些带回去。”
老刘惊讶的看着他：“这才几天就卖完了？你小子不是在逗我吧？”
王昊笑道：“您是长辈，我哪好意思逗您啊。运气好而已，我们哥俩挑了个好地方摆摊，卖的比较快。”
老刘点点头，指着办公楼的方向说：“既然如此，那你们直接进去吧。还记得销售科在哪里吗？”
“记得，我们自已过去就行，就不麻烦您了。”
谢过老刘后，王昊和梁威带着自已的东西直奔办公楼。
到了销售科门口，王昊把泡沫箱子放在地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让自已看起来精神一点。
“威子，等下进去后多看少说，记住了没有。”
梁威点点头，伸手比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自已这次不会乱说了。
王昊深吸一口气，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砰砰砰。”
“请进。”
王昊朝梁威点点头，然后拉开房门走进办公室。
冰凉的冷气迎面扑来，办公室里的人纷纷看向门口的方向。
王昊朝里面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
“孙科长你好，我们又来叨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