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七天。
幼知就如他自已所说的半步也没有离开过温予,期间温予的毒瘾只发作了两次,没有再打针用药,全靠他自已挺过来的。
医生说毕竟之前昏睡了一个多月,毒瘾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只要以后再不沾这些东西,身体也是能逐渐恢复健康。
唯独他的大腿。
缺掉的那一块儿肉,大概永远也长不回来了。
温荣炳来过两次,两次都脚步匆匆,幼知虽然不太懂,但他大概是能猜到,温荣炳现在要尽全力对付的是蒙氏,只要蒙氏倾倒,就没有人能给温予使绊子。
温予是正当防卫,谁也定不了他的罪。
也是这日,幼知又见到了开始的那个女警察,黎甜甜。
她来时幼知正在教温予用全屏智能手机,穿着警服正气盎然,眉眼带着愉悦,开口道:“现在状态不错。”
指得自然是温予,他闻声抬头,回道:“黎警官。”
幼知也跟着叫了一声:“黎警官。”
黎甜甜扬笑走近,道:“带好消息来的,温予,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先起身回话的是幼知:“没事了吗?”
“嗯,蒙家人已经撤诉和谈,文件刚刚下来,今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太好了温予,我们可以回家了!”
幼知肉眼可见的开心,倒是这几天里情绪最好的一次,他回头握上温予的手,眼里似盛了一些星星在闪烁,虽说他相信温荣炳,但事情没有着落始终是不能放心的。
现在总算是好了。
温予道:“嗯,回家。”
这个词,他等了整整十一年。
“黎警官,谢谢你。”
“我什么都没有做到,只是负责传个信而已,外面值守的人已经撤了,你要是想下楼去见阮女士,现在就可以。”
温予有些怔。
他的确想见他的妈妈,可他的妈妈不能见他,他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医生护士还有幼知每天都会跟他解释妈妈的身体情况,所以他才不敢去。
他真怕刚刚重逢,妈妈就会倒下。
他的这点儿想法幼知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握着温予的手紧了紧,道:“温予,我先下去跟阮妈妈说一声,她很想很想见你的。”
温予点头:“好…就算不见也好,别勉强她。”
“我知道。”
幼知又起身回头,对黎甜甜道:“黎警官,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嗯,你去吧,我在这里。”
“谢谢。”
幼知戴上了他的假手掌,在温予面前他是一次也没有戴过,但在阮清面前是不一样的,她本来心理疾病就很严重,每天看着这些残缺,更会胡思乱想。
幼知一步三回头,如果不是下楼见阮清,他说什么都不会将视线从温予身上移开的。
阮清和家里的阿姨在病房。
她看着没什么血色,躺在病床上神情木讷,眼睛红肿得厉害,阿姨正在给她喂吃的,只是张张嘴,没什么食欲。
幼知也一直都知道阮清的情况,她这些天昏睡得比清醒的时间还要多,全心衰竭,抑郁成疾,莫说是在他面前提起温予来,连提起幼知她的反应都特别的大。
幼知前两天趁着温予睡觉的时候下来过一次。
就在这个门口,看着阮清呼吸困难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不停的咳嗽到咳出了血。
他不敢进去刺激阮清,也不敢跟温予提起阮清的这种状况。
这两天阮清的状况倒是好了很多,幼知私下里问过医生,医生也说可以试着见一见。
幼知深呼一口气,敲了几声门,阮清和阿姨同时看过来,幼知放轻脚步走过去,在阮清的目光下开口道:“阮妈妈。”
阮清彻底不想吃东西了,挥手让阿姨收起来,牙床颤抖,伸手道:“幼知,过来。”
幼知走近,阿姨没说话,收拾好东西提着就离开了病房,幼知说:“阮妈妈,您怎么样了?”
阮清撑起身体坐好道:“我没事,你看,我很好,我真的很好,你…你们别担心我,千万别担心我,要好好养身体知道吗?”
幼知点头。
“阮妈妈,他…想见见您。”
阮清一愣,随后肉眼可见的呼吸急促,幼知察觉不对,赶紧拍着她的背,想按铃叫医生的,被阮清抓住手道:“没事,我没事…”
她咳嗽了好几声,脸色越加的苍白,但就这几声又给生生的忍了回去,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他好不好,幼知,他现在好不好?”
“他很好,阮妈妈您别激动。”
“他好?他好…他的伤?他的腿…?”
幼知知道瞒不住阮清的,可阮清这样又怎么能承受这些,只能道:“医生说都能恢复的。”
阮清点点头,刚松了半分气又立马紧绷情绪,道:“他该怪我…”
幼知立马接话道:“阮妈妈,他不怪您也没有怪温爸爸,这么多年他一直坚信着自已一定会回到你们的身边。他一直都跟我说他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他爱你们,从前到现在他一直都爱着你们,所以阮妈妈,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好养病,让他还能一直都在您的身边叫您妈妈,好吗?”
她这一身的病,再这么煎熬下去恐怕真的药石无医了。
阮清泪流满面。
本就红肿的眼睛似乎都习惯了眼泪,流下来的毫不犹豫,哽咽抽泣,好一会儿才稳定了心绪点头道:“我会好好吃药,好好养病,不让你们担心。”
“嗯。”
阮清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还是不适合见温予,幼知倒是没有再提这回事儿,又开口道:“阮妈妈,警察已经撤走了,温予自由了。”
“真的?”
“嗯,警察说蒙家人签和解了。”
“我儿本就无罪,他们欺人至此,如何敢提和解!现在求相安无事,痴心妄想。”
幼知不知道温荣炳对蒙氏做了什么,但他也是这么想的,蒙氏那两兄弟做了那么多恶事,万死都不足赎罪,奈何势力庞大警察这么多年查不到他们犯罪的证据,这一次一死一伤,也算是彻彻底底的把罪恶摆到了明面上,警察顺着痕迹,一定能查出很多东西的。
他们才是罪人,该死的人。
阮清又接着说:“幼知,帮我们好好照顾温予。”
“阮妈妈,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跟温予说,妈妈爱他,妈妈很爱很爱他,让他再等等妈妈,好吗?”
阮清这话说完就止不住的咳嗽,呼吸似比刚才还要困难,去而复返的阿姨急匆匆的拍抚阮清,幼知也赶紧按了铃。
医生来的时候,阮清嘴角咳出了一点点的血迹。
幼知心里是很慌的,站在一旁局促得不知所措,不仅是为了温予而担心,更多的是眼前的这个人给了他太多的温暖和爱。
他希望阮清能好好活着,不仅仅因为她是温予的妈妈。
阮清吃了药很快就睡着了,幼知没有多留,从病房移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