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魏迁第一次遇到了跟自已同阶的对手,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虽说魏迁是从筑基跌落下来的炼气大圆满,但是魏迁原主本身修炼天赋实在不强。

而且原主本身就不擅长斗法,对天缘宗的道法更是只掌握了皮毛。

之所以能突破至筑基,有一部分原因,是魏家耗尽数年的资源支撑,而更多的,则是借助和青雪双修才能突破。

否则原主就算是堆积丹药,将自已吃撑成药罐子,也断然无法筑基成功。

眼前这国师,不知在草海山灵脉挖了多少灵石,又换了多少的法宝和丹药,也是一把年纪了,估计距离筑基也是只差一颗筑基丹,实力难测。

因此,这一战,魏迁此刻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这国师看看魏迁,再看看身前惊慌失措的皇帝。

但很明显,眼下他并没有认出魏迁来。

原因也很简单,此人二十年前便接了宗门的外驻任务,来到这大济朝。

期间的消息和物品来往,都是通过宗门飞舟和传送阵,这么多年不曾离开大济朝半步,自然是不认识宗门内的晚辈。

此刻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面带微笑,不知是忌惮魏迁的实力,还是在想着什么。

如此,整个场面居然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沉默之中,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片刻后,那国师率先开口,语气不急不缓:

“小友,你身为一个修仙者,为何要欺负这些区区凡人?是不是有些以大欺小,落了俗套?”

魏迁哂笑道:

“你居然称呼他们是区区凡人?道友,你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他们的能耐本事可大上天去了,何止是凡人,他们的日子简直比仙魔过得都滋润。”

“称呼他们是人,不知道是辱没了人这个字,还是辱没这群压在人头顶上的东西。”

魏迁望着眼前吓得哆哆嗦嗦的众大臣和狗皇帝,怒骂道。

国师微微一笑:

“小友,这凡人王朝自有凡人王朝的规矩和轮回。”

“这一批凡人的气数如果到了,会有另一批凡人来替他们。而不是道友你,一个修仙者肆意屠杀一番,便可以解决的。”

“倘若如此,道友你岂不是要天天守在这皇宫,见一个坐上龙椅的人,便杀一个?如此,便是道友想要的结果?”

魏迁颇为惊异,这老道果真没白活这些年岁,寥寥几句,便将话题矛盾重点转移,真是玩得有模有样。

魏迁说的明明是眼下这狗皇帝的罪行,却被这老道三言两语,上升到封建王朝规律的高度之上。

就像一个人犯了罪,他却辩解说,是人都会犯错,一百个人,一千个人里面总会有人犯错。

杀了这个犯错的,剩下的九百九十九个人里面,还是会有错的人,如此无穷尽杀下去,并不是解决之道。

这老道的逻辑,好一个以大换小,偷换概念。

不过,这也让魏迁看出,这国师并不想和他直接起冲突,眼下,他的态度仍然是调解了事。

只是,魏迁此时却没有什么心情文绉绉地玩诡辩那一套,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老头,你装什么清高?”

“我倒要问问你,你们掳走那么多有灵根的小儿是做什么?”

“看你这穿着,你应该是天缘宗的修士吧。”

“难道,你们天缘宗还做这人肉贩子的生意?”

“还是说,你们天缘宗背后玩的是魔修的那一套?”

魏迁口中所谓的魔修,指的是直接从有灵根的凡人,或者其他修士的身体中,直接抽取灵力的修士。

正常的修士一般从灵石或者自然之物中汲取灵气。

而直接从修士身体之中抽取灵力这样的魔修,修炼速度确实更快,但代价是巨大的。

他们不仅为人所不齿,更易变得面目丑陋,性情狠辣,且渡劫招惹天谴,难抵达元婴之后的大修为境界。

国师捋了捋长须,显然,对于魏迁能认出自已是天缘宗的修士,他并不意外。

眼下,他二十年的外驻任务即将结束,便可回宗门全力准备突破筑基,断然不愿意陷入这横生的枝节当中,与一个同阶修士斗个你死我活。

他知道魏迁不会无缘无故杀上门来,原来是为了自已搜寻有灵根之事。

知道了魏迁为什么来到此处,他便有了顺利解决此事的把握。

他稍稍宽心,耐心说道:

“非也非也,小友,一场误会尔,我天缘宗怎么可能是魔修一类。”

“此事,倒也说来话长。不知小友是否知道,我天缘宗自从去年开始,便在全力准备迎接修真联盟的考察。”

“这修真联盟一项重要的考察点,便是宗门新晋弟子的数量和质量。要知道,有灵根的孩童,对于任何一个宗门来说,都是未来和希望的象征,他们代表着一个宗门未来的实力。如果一个宗门没有新生力量,没有天赋出众的弟子,那就意味着这个宗门的血脉将渐渐枯竭。”

“因此,宗门的意志自上而下传达,直至大济王朝这一层,便要我今年向宗门派送新招收的弟子整整十名,往年只需要八名。”

“只是,这大济王朝近年新生儿数量骤降,何谈有什么灵根的孩童,原本都凑不齐八名,又哪来这十名?”

“可如此一来,若凑不齐,严重影响了天缘宗的千年大计。我作为外驻弟子,难辞其咎,心中也颇感愧疚。”

“无奈,这才在这全国各地找寻有灵根的孩子,以期弥补这一缺失。”

“如果是因为我们抓了小友的娃娃,小友大可不必担心,他们都安然无恙。”

“原是准备就这两日,便送这些小儿前往天缘宗,收为外门弟子。此刻,那些孩子正在老道我的住处,有宫女太监照顾。”

魏迁和柳含霜松了一口气,丘羡没事就是现在最好的消息。

“这不是你将嗷嗷待哺的孩子活生生从父母怀里抢走的理由,”魏迁冷冷回道。

国师一声叹息:

“正所谓仙凡殊途,这些小儿都是有灵根的,若是埋没在凡人世界,岂不可惜?我带他们入修仙一道,是给了他们常人做梦也得不到的机会。”

“况且我们修士超脱世俗,更应断情绝爱。父母亲情这种累赘,早晚都要断,早断不如晚断。”

魏迁眉头紧皱:

“凡人也好,修士也罢,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自已命运的权利。人家要不要超脱是人家的事,何时由得你为他们做主?”

“你可知,为何这大济王朝的新生儿数量骤降?为何大济朝有灵根的孩子少了这么多?”

“你可知,你这全国找寻灵根之徒,到头来变成了各地强抢幼儿?”

“你如此剥夺别人的选择,根本就没有把这大济朝的百姓当人看!”

国师摇摇头:

“不过是一个小小凡人王朝而已,这光明大陆何止千千万的凡人王朝,每个王朝又有亿兆百姓。为了区区几个凡人而已,道友至于吗?”

“莫非,你曾想在意过脚下蚂蚁的生死?你曾在意过一棵树的冷暖?”

“这些凡人,在我等修仙之人眼中,就如同是蚂蚁、是那草木,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他们的一生,对我们而言,又有何意义?”

“小友,我辈修仙理应超脱,切勿再陷入这样的执念之中。”

这国师还教育上魏迁了,魏迁哈哈大笑:

“什么狗屁追求超脱,这不过你庇护这些人欺压芸芸众生的借口!”

“你说的好听,却享受着这凡人世界的供奉,肆意驱使着他们。”

“你的一句不在乎,一句小事,却伤害了多少人的一生?”

“你自已可以存天理,灭人欲,没有人管你。可是,你凭什么要灭他人的欲,还灭到了我的身边?”

国师的目光变得冷漠,他轻声反问道:

“我今天帮了他们,可是,谁会帮我?”

“我身死道消之时,又有几人为我哀悼?”

“百年来,我不求他人助我,我也不助他人。”

“孤身一人,但求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