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霜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已在这三里酒楼吃两道简简单单的菜,也会卷入这群纨绔子弟的争风吃醋之中。

这陈才子满是信心,走到柳含霜这桌,站在柳含霜面前。

他先前在背后,只看见这桌子上只坐着一个人,桌子上没什么菜,确实还没有见到柳含霜的正脸。

这会儿,他拐过来,走到柳含霜面前,终于见到了这占座之人的模样,不由得叹息一番:“这女子长的好生迷人~”

且面对柳含霜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陈才子甚至不好意思开口,似乎打扰这女人是件冒昧至极的事情。

但是,既然自已夸下了海口,这柳含霜又像是做着占座卖价的营生,他还是压下对柳含霜的惊叹之情,拱手彬彬有礼的问道:

“这位夫人,冒昧问一句,您这桌的位置可否让与在下,我愿意出合适的价钱,定不会亏待夫人。”

柳含霜正慢条斯理得吃着,一边思虑着魏迁的话,他方才说出去找晚上的住处,明显是托词,不知他此时去了哪里。

她听见这陈才子的话,觉得莫名其妙得很,并不回答,只是微微摇头,已是表明了拒绝之意。

那银发男子却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觉得这陈才子倒是机灵,掌柜的这头用银两买不通,就去买别的客人。

还好看这座位的主人并未同意,否则他还真就在李月尘面前落了下风。

他迅速拿起刚才放在柜台上的四个银锭,快步来到柳含霜面前,将这四个银锭重重砸在桌子上:

“我出八十两,你把这位置让与我吧!”

话刚说完,他才看见这柳含霜的面容,也是不禁呆了一恍惚。

可他这一砸,却是把柳含霜怀中的丘羡给吓坏了,丘羡哇哇得哭了起来。

柳含霜连忙轻轻摇晃,想要安抚她,可这身前围着两个陌生的男子,丘羡哪里静得下去。

柳含霜觉得眼前这两个人简直是无理取闹,微愠道:

“我说了不卖,两位公子快些走开吧。”

这两个男子也不敢再多说。

倒也不是没了加钱的筹码,只是眼前这女人冰冷的容颜气质,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这陈才子和银发男子已经是不敢再高声言语,不敢再打扰柳含霜的清静。

这一切,都被李月尘看在眼里。

她见过多少的男人,那是数也数不清了,她一看眼前这两个男子望向柳含霜的眼神,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她本想走这一遭,表面上是试试三里酒楼的吃食,实际上,也是在这最热闹的地方,再给自已做做宣传,哄抬身价。

可她看着这柳含霜,她的存在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仿佛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举手投足温暖而柔和,但又带着一丝清冷,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如此这李月尘倒还落了下风。

历来都是享受人群目光的李月尘,无法忍受这种情况的发生。

她唤来手下的小侍女,那小侍女自然是知道自已平日侍奉之人的品性。

她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种时候,李月尘不方便出头,这小侍女心中便打定主意,朝柳含霜那桌走去。

她对傻站着的两位公子说道:

“多谢二位公子的心意,我家姑娘十分感谢,”

“但想必是这位夫人嫌弃银两不够,我家姑娘倒有些积蓄,也向来不在乎这些东西,她愿意再出一百两,不知夫人可愿意割爱此座?成人之美?”

这小侍女也是见过不少场面的,毕竟服务业的丫鬟,嘴上功夫都还不差劲。

这句话,一半是嘲讽这二位公子的财力不足,一半又嘲讽了柳含霜贪得无厌,还显摆了一番她家姑娘将金钱视如粪土的清高。

围观众人不禁吃惊,加上前面的银锭,这个座位今日居然要卖出将近两百两?

这可太赚了。

可谁知,那柳含霜摇摇头,只顾着安抚怀中的丘羡,又是干脆的拒绝。

“这位夫人,人太贪心可不好,你可知道,一个座位让你拿到两百两可是天大的好处,你这女子居然如此好财?”

柳含霜无奈:“我在等人,并不卖座,你们不要再纠缠了。”

“你这女子好不知好歹,你就点这么两道菜,在哪里不能吃,随便街边小摊都可以,为何偏偏要来这三里酒楼装体面?”

“你要知道,是有身份的人给了三里酒楼体面,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三里酒楼吃了一顿饭,就可以变成有身份的体面人。”

“夫人,人可不能太贪啊,你长得这么出水哦芙蓉,心地可不能坏了。”

侍女好一番尖牙利齿。

柳含霜本受不了这么多人的吵闹,又见这侍女在撒泼,便想要结了账,回马车去等魏迁。

可后面排队的人,居然也有将排队的气,洒在柳含霜身上的,其中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朝着柳含霜指指点点:

“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来这三里酒楼点两道素菜,就想装吗?”

“这不是纯恶心人吗,这还排着这么长的队伍呢,这女人非要硬占着一张桌子,占着茅坑不拉屎!”

还有那些自认为有正义感的看客们,分明与此事无关,却不放过这个机会,他们眼中闪烁着一丝嫉妒和愤怒。

“你就点这么两道素菜,去哪里吃不是吃,给人家让一下怎么了,太没有公德心了?”

”怎么不为大家考虑考虑,一个人占着这么大的地方,真不要脸。”

“我劝你不要做这种事情,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拿了这钱,也成全他人,岂不是功德一件?大家都开心。”

“这女子长得像天仙一般,可是心地确实不怎么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声讨声此起彼伏。

这些看客仿佛找到了一种展示自已正义的方式,一个个站出来谴责柳含霜,试图通过贬低她来凸显自已的高尚品质。

而余下有些明事理的人,则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柳含霜,心中暗暗叹息,这些说风凉话的实在是太过苛刻了。

这小侍女眼见目的达到了,又从李月尘眼中得到了肯定和赞许。

她觉着前面的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始拿出青楼骂街下三路那一套,胡乱泼脏水,越说越过分。

“夫人,听我一句劝,没良心、心太黑的女人是会没人要的。”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男人嫌弃丢了,带着个小野种,人呐,果然是不能做太多坏事。”

“你莫不是没人要,憋得久了,来这三里酒楼偷偷闻些男人味吧。”

周围不少人都觉得这话有些过分了,银发男子和陈才子更是觉得这对柳含霜实在不公平,这李月尘居然能养出这么尖酸刻薄的丫头来。

柳含霜什么都能忍,听到“野种”这两个字,终于是觉得这侍女太过无赖撒泼,她直接将手上的茶水泼向着这侍女:“不会说话就闭嘴!”

李月尘见状,微微一笑,终于激怒了这位美人。

侍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这个坏女人居然敢打我!”

她举起手,就准备朝着柳含霜脸上狠狠打去。

却感觉一阵风吹来,自已的手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死死抓住,生生打不下去。

紧接着,她的耳边想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敢打一个试试?!”

她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朴素的瞎子?

见了鬼了!一个瞎子还想强出头?

“我说她是坏女人,怎么了?你个臭瞎子还想打我不成!”这侍女一脸鄙夷,瞧不起魏迁的模样。

“满嘴喷粪,污染空气,该掌嘴!”

魏迁松开抓住这侍女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这侍女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生生打出了头部位移。

这侍女嘴角已是出血,差点站不稳,整个人被一巴掌打趴在桌子上,血溅到那两道才吃了一半的菜上。

在场的银发男子和陈才子差点惊呼出声音:“打的爽啊!”

魏迁和柳含霜对视一眼,柳含霜放心地抱着丘羡坐下,说来也神奇,魏迁回来,这丘羡居然就不哭了。

围观的众人更是吃惊,这瞎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凤香阁的人。要知道凤香阁在京城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根基。

况且,凤香阁的姑娘每次出行,必定有五名以上的护卫,一来是当心有色胆包天的歹徒,二来是怕这姑娘乘机逃了。

魏迁抓起这侍女的头,又问她:

“你刚才说谁是野种?”

这侍女捂着脸,嘴里咕噜着,准备再说话,还未开口,魏迁又是反手一巴掌,这次更狠,这侍女直接被三百六十度扇飞,落在了李月尘面前。

李月尘一眼都不去瞧这流了一嘴血,两边脸颊肿的像个猪头一般的侍女,反而是不急不缓得说道:

“这位公子,你居然打女人,真是好大的本事、好大的气派啊。”

“怎么,姑娘的意思女子不如男?”面对女拳师这样的传统封建余孽,来自蓝星的魏迁对付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在我的眼里,我从来不会看不起女人,女人和男人是一样平等的!”

“女人应该得到跟男人一样平等的尊重和对待。”

“所以,我打男人的时候多用力,打女人,我就会多用力!”

魏迁边擦手边缓缓说道。

“我擦,有道理啊!”围观众人啧啧称奇。

这李月尘已是被气得满脸通红:“你!你,无耻!”

她也觉得眼前这瞎子说得没错,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至于魏迁这番言论逻辑,被不少大济朝的家暴男偷去,在公堂上大肆滥用,则是后话。

眼下,魏迁并未理睬这女人,而柳含霜怕闹大了,拉住魏迁衣袖:

“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魏迁才注意到那两碟菜被侍女的血沾了,他轻声回道:

“你个没良心的,我一口还没吃呢。”

柳含霜本是扫兴至极,却被魏迁这句无厘头的嗔怪差点逗乐了。

“放心,”魏迁扶柳含霜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掌柜的,过来,你们这酒楼,所有的招牌菜,都给我来一份,你看够吗?”

身旁的银发男子一眼便瞧出了这张银票的份量。

这可是大济朝国库背书的大济钱庄开的银票,一张的最小面额也有一千两。

而这瞎子手上的这张,居然是一张面值五千两的银票!

在这楼中的人,也是非富即贵,即便反应没有这银发男子这么快,瞧见掌柜的手中那张银票,也是均反应过来了,一阵惊呼。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瞎子,居然随身携带了如此巨额的银票。

那银发男子赶紧偷偷把那几个银锭收了起来:这京城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丢人可丢大发了,赶紧把这点碎银子收起来,别丢人现眼。

魏迁坐在柳含霜旁边,望向银发男子和陈才子:“怎么,你们想跟我凑一桌吃?”

“不敢不敢。”

银发男子和陈才子见到魏迁的处事果断,身手狠辣,又出手如此阔绰,不知是什么天大的来头,连忙摇摇手,快步溜出了三里酒楼。

那李月尘吃了个瘪,见这些公子哥没一个能替自已出气的,又望着那两个落荒而逃的男子,心里就凉了半截,心中暗自懊悔道:“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脚踢了一下那还蹲在地上,没反应过来那两巴掌的侍女:\"丢人的玩意,还不快起来。\"

接着提着裙摆,气呼呼地出了酒楼,爬上马车离去。

而还有些公子哥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李月尘离去的背影,然后又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三里酒楼内,柳含霜望着眼前魏迁胡吃海塞的贪吃模样,顿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她不知道魏迁是从哪里来的银票,她并不想过问,也不想怀疑,只是忍不住,还是提醒道:“再有钱也不能这样胡乱花,得为以后打算。”

魏迁感叹,这不愧是前三的酒楼,自从来到这方世界,第一次吃这么多美食。

他知道柳含霜担心他,安慰道:“没事,用完了我再回去取,那里多的是,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