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4:幻痛
chapter144:illusion(幻痛)过去不死鸟上班的发电机组,铲工会采用一种叫六等分的制度,将每小时分成六份,填炉为十分钟,其余时间自由活动。
而当火煤机黄灯跳亮,他们将再度回到炉前,周而复始直到班点轮替。
而我们不可能重回大屋,那就等于时间开始进入倒计数。
一旦黄灯跳亮,炉膛将燃尽最后的余烬,慢慢停止运作直到熄炉。
这样的时间能够估算得出,不会超出七十分钟。
因此,虎口脱险的我们,将继续分组,各自落实约定的目标。
拳王与女兵在石料场内发现大量塑料编织袋,他们打算制成网兜,趁着帝皇鲼追击小拽女的间隙,回到孤楼货运电梯旁做手脚。
若引诱它进去便将其锁进三楼仓库,倘若失败,他俩再找机会。
而稻草男孩则孤身摸去瘫倒的塔吊旁,设法将无敌铁牛重新点火发动。
大车敦实且异常沉重,即便遭上煤炭脸儿也无妨,只需躲进驾驶舱内,仍有极大的发挥空间。
面罩女贼此前在附近遛哒,检索到几个位置可以伏击帝皇鲼。
一是油库的喷焰嘴;二是不亚于万吨水压机的锤头研磨设备;三是后巷的大冶金炉。
只消下足功夫,它们全能变成致命武器,可以配合陷阱重创那只东西。
剩余的兰开斯特们,自由搭配选组,我挑了alex,去踏平面图上的留白,范胖马洛也同时向另一处进发,只要有所发现,便向空中打出信号弹提示各组聚集。
原本无需这么麻烦,修士曾提议,可以采用我们在末裔葬地的做派,用羽蝶群去洞悉秘密,然而帷鸢的爆破,导致蛾子们一出各道风幕筒口,便被迷幻气雾麻翻在地,只剩得十余只侥幸逃脱。
我也想过再度刺破手臂释出夜贝,然目视所见的水域,皆被帝皇鲼稠厚皮脂阗满,别说引蛤化蝶,就连靠上前也是妄想。
因此我什么都不带,就引着这些小东西轻装上阵。
只要找到位置,便布置它们在洞顶绕飞八字形,给予众人提示。
原本众人以为我会跟稻草男孩一组,但我偏要拉着alex,至于理由就是他那句话,今天的黄金之骰不属于我而属于他。
切规手语布置停当,我等便立即行动。
法国小青年显得很吃惊,以往我大多都选择与别人同行,这次却一反常态。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自有我的用意。
眼下这些人,除了那名女兵外,平均年龄都大过我们许多,我多次想给面罩女贼下绊子搞诬陷,却响应寥寥,甚至他们还阻挠我发难。
忠心耿耿的稻草男孩,这次是指望不上了,因为那个贼婆娘成了恩主,对于遵守规则的他来说,是不论如何也不会针对她的。
那么,就剩下我唯一可操弄的人,那就是alex。
尽管他也不怎么仇视面罩女贼,但我毕竟魅者出身,完全有把握能挑唆他与我同仇敌忾,来倾吐心头这口恶气。
不论如何,他既是名义上的完美丈夫,又是结义兄弟,理应选边与我站队才是。
我先假借着讨论路线,跟着将话题烧向面罩女贼,打算看看他持什么立场。
alex显得颇不自然,只是一味在听,却不发表任何意见。
见他那样,我一下子急了,便要他立即表态。
“在攸关生命受威胁的当下,他们之间是绝不会起内讧的.”
法国小青年遥指正低头赶路的稻草男孩,无奈地笑笑,说:“而且他们都三十好几,甚至奔四,思维已固化,你很难说得动别人。
没错,他们因贪慕你的美色,大概会装模作样顺口说上几句,也仅仅是那样。
说到底,人与人之间远没到仇杀彼此的程度,只因你未见到当时歹人们冲进来时的一切.”
“你不是说他们闯入阴蜮就大开杀戒么?难道那些被挫骨扬灰的死人全是假的?”
“交火是没错,哪怕是待宰绵羊也会张口咬人。
但你别忘了,他们的用意是挟持众人而不是屠戮干净。
因此在首轮开火中,蟊贼同样被打死了好几个,只是尤比西奥见对方人多势众武器精良,才不得不举白旗投降了.”
他掏出支短雪茄给自己点上,说:“实际在那时,所有人都不曾料到你们还能生还,所以人虽受挟裹但目标一致,正如魂镰的自我解释.”
“难道你们都是受虐狂?心头一点不生气?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只想听你说.”
“我知道你认为我很幼稚,一直知道.”
alex仿佛像换了个人,目光正开始变得深邃,令我感到困惑不解。
他缓缓转过身,扶住我的肩,说:“因为年龄的缘故,那些老东西哪怕追求你,也是基于成家的目的。
他们或老态龙钟,或面目可憎,或龇牙咧嘴,却手挽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踏入殿堂,灵魂深处都要发出狂笑,这不就是男人最大的幸福吗?而他们怕你厌倦,考虑的方向大多是豪宅、奢侈品以及生育后代。
因此,太年轻的你很难体验到浪漫,觉得那种幸福是牢笼,那就是代沟。
而我不同,我本就是快乐的穷光蛋,什么都给不了,当我感觉到爱,就会大声喊出来,不论别人愿不愿听,也不会用家庭子嗣去囚禁别人。
所以我不考虑这些,相爱之人是不给对方出选择题的.”
年轻时的恋爱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我许多都记不得了。
那好像是一种爱而不语的注视,却极少在乎缠绵。
猜测对方在想什么?期待对方今晚会打来电话?或者在脸书上露个表情?还是一声不吭,忽然注册了我的名字,出现在虚拟网游自己身旁?太过美妙的感受,每一秒都静在不言中,如此经典,如此令人回味,我想我是老了。
“你没出什么问题吧?”
我暗暗捏了把他的手,还好那是热的,串魂之人浑身坚硬如铁,活像僵尸般冰冷,可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我不由开口发问:“我何时说过谈婚论嫁了?alex,你有些吓着我了,我不再提那个女贼还不行吗?就让我们忘了这段不愉快.”
“拿着这把小刀,恐怕你也没勇气去捅了她,这就是冤无头债无主.”
alex将我手中的水果刀折起放入衣兜,道:“你仇恨的是蟊贼这一群体,而不是那个女的本身。
即便他们害死了两个你,但无法证实这是她所希望的结果。
因此,她躺倒任你杀,你也下不去手.”
“是的,但我实在不甘心维持这种虚假的和平局面,我就想羞辱她甚至痛打她,来发泄心头怒火,凭什么我非要那么理性?小苍兰和另一个我就白白屈死了?当年林之衡与徐开源的去世叫我撕心裂肺,更何况这次是我自己!你明不明白?这群畜牲等于杀了我两回!”
“我都能明白,霍利斯曼.”
他指了指心窝,道:“所以,我想说说心里话.”
自从相识以来,他一次也没叫过我真名,更没有像现在这般肃穆过,留给人的印象就是嬉皮笑脸,混不吝以及放浪不羁。
我感到阵阵后怕,本能地倒退几步,后悔自己想要说服他。
“两天前夺回你时,我不敢接受你已成了另一个人,对这所阴宅深恶痛绝。
慢慢地,我习惯了下来。
有个声音在脑海中飘荡:她迟早会恢复,模样又是那么可爱,再说这家伙也不在乎,反正我原本就是她的完美丈夫,何不趁着大好时机过把瘾?体验一场另类的恋爱呢?我虽然孤僻,但并非没有女人缘,只是从未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
你的种种往昔,在我心中扎根,我惊恐地发现,自己毕生所追求的,正是像你这样的女人。
当你消失在臭潭那头,我感觉自己什么都完了,与半屁股大姐调情,也不过是在抒发惆怅。
我从未料到自己假戏真作,会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渐渐地,你究竟什么长相被遗忘了,我也和死胖子眼镜他们那样,觉得自打来到这里,你就是这副外貌。
看不到未来的爱恋,注定是很悲惨的.”
“你想说不希望我恢复真身,可死魂露已经被破了.”
我撇撇嘴,无奈地望着他。
“这时我才想起,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你理应归属原本的生活。
有时我很妒忌那只公羊,他打一开始就表明了爱意,不论你接受也好拒绝也好,他都在经历火一般的热恋,那种感觉比日出更美好。
而我同样如火似荼地爱上了你,未来该怎么办?又要怎么相处?我甚至想过出去后就不辞而别,还你最初的平静。
望着笑魇如花的你,我不住唉叹,那样的女孩是不能被伤害的,这简直是比暴行还可恶的罪孽,身为一个男人就该做她喜闻乐见的事。
因此我竭力丑化自己,努力维系着平衡.”
“alex,”听着这些犹如永别般的倾述,我难以控制内心波澜,将他深拥怀中,去感受他的炙热,他的用心良苦。
不知不觉间泪如泉涌,呜咽道:“在那梦中散发着薄光的大屋里,你血流满地断成了两截,我也似现在这样不愿放手,看着自己的影子在你瞳孔上消失。
那时我问你,假若我们不是在纳什维尔街头相遇,而在其它场合,公园草坪,清风之下,旭日之中。
当蝴蝶曼舞,彼此长发飞扬时,你我是否会缠手并一见钟情?你是否会将我当作值得付出一生的挚爱,在心头守护,并发誓不离不弃?我根本不想恢复原貌啊.”
“我现在就能回答,会,而且绝对会做到。
但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深陷炼狱的小苍兰,毫无回忆的妻子。
我将耗尽一生,发誓救她逃出嚣尘之海。
你之前说过的话,我现在有些明白了。
她口中所描述的那个alex,才是真正的我,遇见你之前的我。
正因为你是我大哥,若俩人处世观都差不多的话,该多么无聊?所以我故意在你面前展露出任性和无耻,才能让逃亡之旅变得有趣些。
而当我独处,就会被沉默压垮,我甚至时常哀叹,自己为何不能像伪装的那样,岂不是会更轻松些?”
他抛了烟蒂,打背包中翻出范胖的数码相机,道:“这是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与你共处方式,你我都需要回家,不管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永不会发生的.”
我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彻底恍然大悟了。
作为女性,我被面前的这个人甩了;而作为男性,我又人五人六成了这个人的大哥,一切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四天前,回到了懵懂无知拿彼此取乐的小哥俩状态。
可是,为什么我会心如刀绞?哪怕丽眼睁得再大也止不住泪流?“我实在没料到,自己会令你感到这么痛苦。
你说得对,看不见终点的爱恋,注定是凄凉的。
我一想到自己如此不幸,却仍要强加心灵枷锁给你,实在是很自私,今天听你这么说我便彻底放下心来.”
我抹去泪滴,逐渐放开死拽着的手,露出难看的微笑浅叹:“不过说回来,你理应也会受不了我。
我仿佛对每个人都充满热情,更热衷去倾听他们,久而久之,想不成为不忠的妻子,也会被你。
。
.”
alex不由分说抱住我脑袋,唇舌填了上来。
我品味着苦涩的热吻,回想自己是何等失败,吕库古之行,将以往拥有的自信彻底击碎。
我沉重地合上泪眼,从此封闭了他。
随着高亮闪过,女性林锐第三张吕库古时期照片,在惨绿羽蝶飞舞的淡光中被拍了下来,也是至今仅存的一张,让马洛收藏进自己的匣子里。
我无数次拉开抽屉,却难以启开去看,倒不是我口中常说的罪恶感,而是害怕被陈年往事所吞噬,窒息而死。
而拥有了林锐全部记忆后的我,再次去品味这段往事,甚至比他当初还揪心。
我这是面对毫无保留的她,撒出了个弥天大谎!我怎可能不爱她?吕库古小姐正是我朝思暮想最完美的情侣!重情义,很能打,不需要照顾,身材高挑以及沾满血污无比性感,符合我全部审美。
相比一无所知的小苍兰,她要真实得多,也令人遗憾得多,但这是我必须要做出的分割。
“这确实叫人懊悔,”迪伦推了推永不褪下的墨镜,掐灭了烟,道:“但那样做对她或许更好。
当断就得断得彻彻底底,否则你将很难与他继续以兄弟相称.”
“让我们回到吕库古阴宅这最后的篇章,我仍以当时的林锐角度去讲完这段绝唱.”
我将杯中残余的朗姆蜜酒一饮而尽,慢慢陷入了沉思。
我默默地尾随着面前的这个黑影缓行,alex大概深邃了几分钟,很快又恢复到以往那种嬉皮笑脸。
也许他也感受到尴尬的气氛,便说着各种低俗笑话,不时偷瞄我是何种表情。
虽然阴着脸,我却有些如释重负,不由觉得他的演技实在粗糙,拙劣得引我发笑。
alex原本就年长于我,只是互通年龄时产生误会,不得已我才当起这个“大哥”。
一个常年自力更生的人,怎可能会幼稚?他只是看惯了世态炎凉而变得慢慢内敛起来。
沿途石子路间盘满汽车轮胎般粗细的水幕,短短二百米我俩走了五分钟。
很快绕过研磨机,接着是油库,那块瓦砾地逐渐出现在眼前。
不知是何原因,越接近荒地越显得不真切,整片地界显得水雾袅绕,犹如那种蒸汽桑拿房般的模糊。
alex抬手看了下表,说我们互诉衷肠选得不合时宜,他们可能都已做完功课,而咱们还没开始写作业。
“你有些高估他们了,不过说起来,诶?”
虽然我实在不愿再提那个面罩bitch,但她负责的设伏路线与我们是平行的。
早已爬上破墙飞奔疾走去办事了。
可沿路过来,我丝毫没见她在忙碌,就连人影都没出现。
难道这婆娘说一套做一套,其实在干其他的脏活?“果然,你还是放不下心魔,那样做她到底图什么?刚才我还见她鬼鬼祟祟站在锤头机旁,你怎会看不见?或者这样,你想怎么对付她不妨说出口,我来拿主意看是否可行.”
他一听面罩女贼几个字,便停下脚步,回头去找那具大设备。
就这样看了几秒,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便攀着边上的钢筋水泥块爬高,定睛再瞧,不由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我也迅速爬去荒墟瓦砾,朝着那个方向眺望,起初没瞧出端倪,随着他的说辞才注意到异常。
那便是足足走出两百米外,孤楼却像生着脚在背后尾随,始终保持在五十米距离内。
“你来看,这之中路过的几块破地都能瞧见,并且咱俩的脚印也是笔直的,压根没绕弯路,为何那大楼会显得这么近?”
alex手指哆嗦地给自己点了支烟,喃喃自语起来:“难道是海市蜃楼?可那玩意不是常出现在沙漠和大海上空,难道洞穴里也能有?”
“据博尔顿说,就连海底都会发生海市蜃楼,没准洞穴的话。
。
.”
我不知该怎么答他。
“海市蜃楼?刚才谁在说话?”
远处冷不丁地冒出个声音,带着浓重鼻音在问对方,说:“是你在说话?还是我幻听了?那分明是小老妹的嗓音.”
“死胖子和眼镜?这越发扯淡了!”
alex跳下水泥块,牵着我的手,追着那声音而去。
平面图上两块留白,分别指向不同的位置,当中的间距比孤楼的直线距离还远。
而且方向也不对,一处在左侧边缘,另一处在废建筑群的尾部,他俩为何会走在附近?难道是分布任务没说清,他俩与我们去扑同一个地点?说来奇怪,那个声音就这般嚷嚷了一句,跟着就再难查找,我连打几个空腾翻躲开滚涌的水幕,稳稳落在目标地点的瓦砾上,决定不再等他,自己去搞清原委。
就这般试着低声呼唤,一直走到这块荒地的中央,耳边再度传来范胖马洛的声音。
他俩也在计较是否与我们搞重叠了,但这都不重要,令人诧异的是,眼前根本没站着人,对话声正从一排破锅炉里传来。
他们是何时跑进炉罩的?我努力去透,又摸得满手铁锈,将这三个铁疙瘩仔细寻了个遍,非但没瞧见豁口和破洞,连俩人在哪也找不到。
“你这招太帅了,哪天教教我怎么猴子翻跟斗,这里怎么那么黑,为躲满地水幕,只得绕远路。
还好它们没爬来这一带.”
约摸十多秒后,alex打侧面的砖墙后翻入,摸索着来到身边,见我正在东张西望,便竖起耳朵倾听,问:“他们果真跑岔了?那么人在哪?”
“声音是从这里传来,而人在他处.”
我捂住他的嘴,道:“你先别说话.”
时隔不久,适才范胖马洛的对话,又再度响起,位置仍在那几只锅炉内回荡。
大致是在说难道是错觉?声音一会有一会没有。
我来到其中的一只锅炉前轻磕,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随着一阵噪响,这两人非但不回应,相反是绕远了。
望着这一切,我如坠五里雾中。
“这难道?我忽然想起件事来。
别找了,他们势必在其他地方.”
alex蹙紧眉头,不时四下张望,嘴角渐渐露出笑影,道:“宝贝儿,咱们找着那鬼地方了.”
“究竟是什么事?难道你爬墙过来沿途瞧见了什么?”
见他又要点烟,我一把夺下,问。
“不,不,那发生在很久前,至少有一个月了,我们仍住在高架桥底下那会儿。
有天半夜我尿急,昏昏沉沉起床上厕所,正在抖裤裆时,莫名其妙听见有人在四周说话。
我原以为是打野战的站我窗台底下,结果探头出去根本没有人。
所以我越想越奇怪,便坐下仔细去听对方在说什么。
原来是对男女正在讨论明天搬家的事,而且传出的细碎声响,明显人都躺在床上。
换做是你,也应该觉得很奇怪吧?”
他点点头,将打火机收回衣兜,描述起来。
“是很奇怪,至少我从未遇见过。
现在时间紧迫,你别打哑谜.”
我将脸一沉,道。
“你就那么讨厌我管你叫大哥?那管你叫大姐好了。
正因为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所以我从未说过。
你知道我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对于搞不清原委的事喜爱刨根挖底,然后那个女的在问,下引道口俩个街区门面都是禁止停车,到时车开进来要停哪?男人回答说可以停在中华料理的后门,那里时常有人卸货,别靠太久应该没事。
我反正已被吵醒,便索性跑去两人对话中的角落,果然,那栋漆黑大楼里只有一个窗户亮着灯,说话声正是打那里传来.”
“慢着,我认识那家餐馆后门,但距离你家至少有几百米,那么远声音是怎么传进小破厕所的?”
我依稀记得有过那么一天,他上午迟到,来剧场后便一直在低声嘀咕。
“上网查了一下,晚上又去聊天室发了篇文,立即引来许多回复。
有个老头说,多数是与管道有关,窨井管、排污管或者水喉管,他是干维修的,曾遇见过这种事。
在某个特定的环境,又因为角度的缘故,那家人夜晚窃窃私语顺着管道传来,大抵就是这样.”
他扶着我的肩,要我去看自己身后,说:“这无关紧要,多数也与空腔锅炉与管道有关,但我说找对地方,指的就是这片瓦砾地,你那么聪明,再仔细想一想,瞧出门道来了吗?”
顺着视线,我立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那便是附近都淌着帝皇鲼车轮胎粗细的油腻划痕,唯独没跑进这堆破烂中来,它们大多集中在俩个拐口周围,往这里看都不看。
换句话说,这里存在着某种东西,对它而言,便是盲区!alex话音未落,便拉着我往垃圾堆里躺倒,开始满地打滚。
冷不防的我还以为他突发羊癫疯了,但这小子素来没有这种怪病,显然是有用意的。
他这么做,是担心人味也许会激起帝皇鲼的注意,将它招引过来。
在釐清原因之前,先设法让灰土沾满全身,成为它眼中的隐身再说。
就在我俩滚得不亦乐乎时,锅炉内又传来马洛的声音,他似乎瞧见了什么,显得很是慌乱,要范胖手别停下,加紧去翻。
言下之意是有东西已经炸了。
“他指的是什么?哪头炸了?炸了什么?”
倏尔传来的只字片语转瞬即逝,我俩不仅面面相嘘,不知瘦子的意思。
就这样过了十来秒,只见孤楼露台的某处,闪起一个光点,并迅速炸开,紫蓝粉末状的气雾覆盖下来,那正是拳王操控的又一只帷鸢被粉粹。
“照这架势,明显是煤炭脸儿捕不到大马回窜去袭击他们了,这果然是因某种缘故而被延迟,总之外围的人全暴露了.”
alex急急忙忙蹦起身,忽尔又坐倒在地。
我见他举止古怪,刚想开口,这小子一条腿抬到我肩头,并让我将他这一百八十磅的体重扛起来。
“这他妈谁站在高处迎风小便?水沫喷了我一脸.”
他擎起袖管乱擦,低语道:“这可太奇怪了,我脸居然是干的。
你往左边走几步,不,再退回去一点.”
“喂,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你与别的女孩独处,也爬人家肩上?才喊大哥没几分钟,就急着将我当牛做马?”
我感到阵阵委屈,换做以往与任何一个男人同行,他们都不会让我干体力活,哪怕煤铲都不让碰。
可这小子倒好,一声不吭骑将上来并指手画脚。
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条大街,都不会见到一名窈窕淑女站底下,扛着个大男人四处走这种怪事,除了在马戏团。
倒不是我挺不直腰,这点分量还能吃得住,就算再不把我当女人也别那么快,万事都要有个心理过程。
但他充耳不闻,只管吆喝着,不久便让我停下脚步。
“站住别动,有边,我摸着边了,这回准没错,果然是被隐藏起来的一种妖法.”
alex话音未落,双脚在我头肩借力,整个人往上一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理着乱发,正欲掏出纸巾擦拭脸上的鞋印,便听得耳畔传来数声闷响,犹如谁在拖一只沉重的橱柜。
循着声我摸向锅炉,附耳上去倾听,敢情他已摸到了这所看不见的建筑深处,正在黑暗中翻找着什么。
我试着低唤几声,想为他引导方向,恰在此时,眼前这片瓦砾地同时开启了五道门,露在门廊之下的几件东西,着实将我惊出一身冷汗。
这东西不是煤炭脸儿,也不是龇牙咧嘴的碎颅者,而是被撕开的alex各处零件。
正前飘着一颗头,左侧分别是他两条腿,剩余的手臂在其他门框内。
这具肢体的任何部分只要动弹,其余都跟着摆动,冷不防的,我身下探出只手,猛地捏住我脚踝就开始往里拖!我曾见过许多迥异之事,那颗小心脏得到过历练,但被突然惊吓仍是本能地想要挣开,那双手见我揣它便更加用力,我撞上个软塌塌的东西,随后身子好似陷入张棉花毯,再睁开眼,便见自己坐在一间古怪的圆形石屋内,身边站着个落汤鸡般的alex。
“小心脚下,”他见我爬起身,便指着园屋中央说:“我一下来就直接摔进盆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适才我见你裂成了好几段,诶?”
我挠了挠头,开始环顾四周。
这间石屋是由大小各异的特型砖垒成的,每块都比寻常烧砖略大,表面油光锃亮,涂着十分鲜艳的孔雀蓝彩釉。
脚下被做了道台阶,同样砌着彩砖,围绕着屋中央五个澡盆般的器皿。
“这地方绝不是靠妖法掩盖起来的,我刚进来时就像被裹入水泡,那些景致层层叠叠的,直至踏到地砖才恢复正常。
而妖法的话,破了就是破了,不会有那么多幻觉。
我怀疑是某种无色无味的气雾,就像仙境那样搅扰了视觉,总之我也釐不清.”
“可这里为什么会有浴缸呢?四周感觉挺干燥的,并不像是间浴室.”
我让他四下里走走,没必要陪在边上,独自跳下台阶来到池中央研究。
而他在墙头找到了根像手杖般的铁棍,擎着打火机凑近去瞧,棒头发出“蓬”地一声闪起火花。
我恼怒地抬起头,正待喝斥他别毛手毛脚的,随便乱动会将小屋炸了,却突感四周墙头变得通明起来。
“你别总拿那种厌恶的眼神瞪我,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瞧,墙头一圈怪灯,造型像极了煤气灯,这条铁棍就是过去巡警拿在手里,每当傍晚时分点路灯用的液压喷嘴嘛。
而谁能想到?它居然是个开关.”
alex朝我一摆手,端着这条铁棍过来,见几只浴缸中心有个筒状的插座,拿手去比大小正合适,便将棒子填进去。
顿时,凹池底下也纷纷被点亮。
如此一来,我瞧见这些浴缸的色泽,它们镀着一层耀目的精银。
裸眼之下,绝对黑暗中的万物只有灰度,区别是深浅不同,很难辨析颜色。
alex试着敲了几下,全然不是金属,掂了掂份量显得很轻,材质十分像玻璃钢。
最奇的是,这些澡盆里还有耳机,也同样银光闪闪。
“你说,二战前有这种塞耳洞里的袖珍耳机吗?而且这颜色,也太时髦了些.”
我从水里捞出戴上去听,什么声响也没有。
难道人必须躺到水中?想着,我便有意去爬澡盆。
“别跳到水里,万一会被电死呢?你还嫌我随便乱来,自己也是一味莽撞!”
他慌忙窜前抱住,将我拉到边上。
擦着敏感部位我只感觉浑身酥软,他的手也移不开,彼此正十分尴尬之际,他示意我拿上包继续深入,没准会有更多意料不到的玩意儿。
总之,时间太过紧迫,别人正深受帝皇鲼的严重威胁,我们无法继续停留,须得搞清这地方是干嘛用的。
随着脚步游弋,圆形石屋背后的空间越走越大,眼前逐渐出现了办公台、休闲沙发之类寻常的家俱,这里俨然就是过去人们工作的地方。
门板不是厚重原木就是镶着铜边,十分符合老时年间的装璜设计。
从桌上的摆设和室内环境来看,人们走得十分从容,并收拾妥当。
橱柜皆窗明几净,地上半张纸片都不存留,甚至连报刊杂志都在阅读架列得整整齐齐。
摆在眼前的是一片落地窗般隔开的屋子,磨砂玻璃上漆画着职务与人名,地毯间摆着几盆枯萎的松柏。
老实说,我十分钦佩那个年代的美工,他们只需带桶涂料,拿把标尺,就能写出地道的印刷体美术字,这门手艺在当今已是看不见了。
“alex,你自己也说,我们不能再继续那样了,可你仍然在碰我.”
法国小青年沿途走来,不知是出于什么居心,手臂紧紧挽着我的腰,好似怕我走丢。
他正新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时不时打算推门进去,而我故意目不斜视,他便只能跟着走。
“你总抱怨刚见光亮时难以适应,我这不是怕你磕着碰着,真没其他意思.”
他掏出烟点燃饱吸一口,见我正盯着他的眼睛,便傻笑起来:“想什么呢,咱们过去不也常这样勾肩搭背的,那时也没听你抱怨什么。
万一,我是说万一,附近藏着什么,猛地蹦出来。
。
.”
“我就跟你说那有东西,你拔什么枪,如果是个人该怎么办?”
空旷的过道里不知哪传来惊叫,这是马洛的声音。
我不由停下,放眼去透,依旧和之前那样,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在那,声音是从这排怪铃铛里传来的.”
随后爆出的俩人拌嘴,给了我们声源提示,顺着alex的手指,我瞧见墙头有块木板,上面悬着几个圣诞装缀般的铜铃铛。
既然话音从这头炸响,说明这些摆设或许是电话。
想着,我便冲那铃铛喊话。
然而,他们压根听不见,依旧在絮絮叨叨讨论着,但从对话内容分析,大致判断下来是这样。
俩人此刻也应该抵达了位置,那头十分黑暗,照明依旧靠手电,所以走得十分辛苦。
当他们来到某间大屋,面前有个东西一闪,范胖急着掏枪,这一迟疑让那家伙跑了。
“这肯定是部电话,只可惜咱俩不看无声电影,对早期家电一窍不通。
但这难不倒老子,我给你这娘们露一手,免得你总将人看扁.”
他大踏步来到木板前挤开我,将其中一只铃铛往上一拨,随后凑近喊话,范胖马洛便立即听见了他的声音。
通过后来的一问一答,这种东西叫做媒音筒,是一战时期配在潜水艇用来通话的装置。
其原理十分简单,通过皮腔震荡,声音由铜管这头传到另一头,通常是给其他舱室的人员下达命令用的。
在不用时填上木塞,以免流窜的风震响,听着像鬼哭狼嚎。
但这些都不重要,范胖马洛此刻也已下到隐秘设施内,就在不久前,他俩发现被跟踪,有个人捡现成的尾随进来,霎那间窜没影了。
“这人什么长相?是蟊贼一伙还是咱们的人?会不会是那面罩女贼?”
能猥琐成这种程度的,我只能想到那个可疑女人,便凑上去问。
“这个人从未见过,两边都不是,看样貌年龄与你俩差不多,是个短发女子.”
“别停着煲电话粥了,当面对话岂不是更直观?我俩得立即找到他们.”
听完我让范胖马洛绝对别去追,留在原地等我们汇拢。
当吩咐完这些,我一把抓过alex的手开始飞奔。
他喋喋不休问我缘何如此慌张?并开始对描述中的短发女子充满遐想。
而不安的信号正冲击着我的心脏,此时此景,与雷音瓮何其相似?同样是一无所知的场所,敌我难分的陌生人,只要有一步踏错,没准悲剧就将重演!4:50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