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阳因治疗林济仁而耽搁了数日,当他得知殊遇出事的消息时,事态已发展到她被全面通缉的地步。

每当闭上双眼,殊遇的身影便如锋利的刀刃,在他心头细细切割,让他心急如焚。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哪怕只能为她遮挡一丝风雨,也好过此刻的无力与焦虑。

狄秋阳决定立即出谷,尽管林济仁才刚刚苏醒,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林萸见状,心中已有数,她知道父亲的治疗已有章法,对狄秋阳的离去并无多言。

她只在他快要远行之时,将玉佩归还给他。

至此,她心中对狄秋阳最后一点眷念也断了干净,彼此今后不过是知晓对方姓名的陌生人。

狄秋阳步履匆匆,只想立即见到殊遇。

然而,与林萸分别不久,他便意外地撞上了高乐然。

高乐然急切地上前:“狄秋阳?你有没有看到小公主?”

殊遇前脚刚被铁锐带上船,后脚高乐然就遇到了他那些被修理得七零八落的徒子徒孙。尽管高乐然嫌弃这些弟子不堪一击,但他还是出手为他们逼出了体内的毒素。

从弟子们的口中,高乐然得知了殊遇被抓的消息,他心中焦急万分,立刻冲了出去,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下可完蛋了,铁锐抓了小公主,肯定会逼她背出寒星冷月诀的。”

他要殊遇喝忘忧散容易,要狄秋阳喝比较难,要铁锐喝,那跟杀了他难度差不多。

高乐然不敢有丝毫耽搁,谁知还没跑多远,就意外地撞上了先前送殊遇上岸的船家。一番询问后,他得知殊遇已从铁锐手中逃脱。

“小姑娘真是好样的,气死铁锐这个王八蛋!”高乐然喜出望外,但喜悦之情转瞬即逝,他猛地一拍大腿,“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得赶紧找到她,免得铁锐又回来。”

想到与殊遇的约定,高乐然毫不犹豫地朝琴瑟谷的方向跑去。

狄秋阳紧张地盯着高乐然,失声惊呼:“阿遇来了?”

高乐然见他如此惊讶,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没碰上她?”说完,他心中不禁一紧,“坏了,不会又被铁锐抓走了吧?”

“铁锐?”狄秋阳瞳孔一缩,正要追问,却听到两名路人低声交谈。

“刚刚有个小姑娘,浑身湿透在路上走。”

“是啊,我看到了,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年纪还小,长得又漂亮,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她的家人呢?”

狄秋阳瞬间挡在那两个大妈面前,脸上紧张,语气急促:“你们在哪里看到她的?”

他身上气势逼人,两位大妈有些害怕,颤抖着声音回答:“就……就在那边,山谷前面的巷子里。”

闻言,狄秋阳回身便往琴瑟谷赶去,心中万分自责。

殊遇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没了公主身份的庇护,她几乎被整个世界抛弃。

他本应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缺席了。

她冒着被铁锐挟持的风险,千里迢迢来找自已,自已却没及时与她重逢。

狄秋阳站在琴瑟谷前,焦急和无奈涌上心头,不由放声大喊:“阿遇!阿遇!”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山谷间孤寂的回声,与这空旷之地的无尽沉寂。

殊遇被装进麻袋之后,便被扔上了一辆疾驰的马车。

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半天过去,马车突然停下,又钻进了另一个人的呼吸。

“你是谁?”

殊遇在麻袋中问道,尽管肢体未被束缚,但那麻袋的材料特殊且袋口扎得紧实,她无法挣脱。

一声轻佻的笑声传入她的耳中,紧接着,她感觉自已被提了起来,然后又被重重扔在了某个软绵绵的物体上。

随即一阵轻轻摇晃,显然是到了船上。

她刚想再开口,袋口突然被解开,强烈的光线直射过来,刺激得她双眼紧闭,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殊遇努力眯起眼睛,眼角仍挂着泪痕。

她抬头望向面前的人,只见此人一身精致白衣,看似不过十七八岁,面容俊秀,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但说出的话却轻浮不堪。

“瑞华公主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能迷倒百夷族长,还让狄秋阳倾心。但若是只想着逼问心法或是拿去大梁领赏,未免太过不解风情了。”

殊遇原本觉得他眉目间有些像江舟渡,心中生出一股亲近之感,但听到他这番挑逗之语,那份亲近感瞬间烟消云散。

“你正常一点,不要太随便。”

殊遇紧皱眉头,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她暗中运气,发现穴道并未被封锁,心中不禁暗喜。

那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悠然开口:“我劝你不要试图逃走。方才与你交谈时,我已在你身上撒下了追迭香和断魂散。追迭香能让你无处遁形,即使远在百里之外,我也能追踪到你的踪迹。而断魂散,乃我家独门秘药,若不定期服下解药,一旦发作,痛不欲生。”

尽管按常理她应该感到害怕,但听到“定时发作”这四个字,殊遇下意识想到了自已的纯阴之体。

再生不如死,能比得上那个?

回想起病发的经历,殊遇只体验过一次真正的发作,后来狄秋阳让她吸了他很多内力,她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从内里发散出的阴冷痛苦。

思及此处,殊遇面上愣怔,眼神也不由带上凄苦。

白衣公子见她神情悲怆,心底的柔软被触动,他柔声宽慰:“你无需害怕。我叔叔只想要寒星冷月诀,他并不会伤害你。即便他有此意,我也不会允许的。”

擅长用毒,一心要寒星冷月诀,又称呼叔叔,殊遇怎能猜不到他的身份?

看他搭在自已身上的手,殊遇没有躲避,而是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铁慕言见惯了女子的嬉笑和啼哭,但殊遇这种一言不合就发呆的情况却很少见。

他刚想开口,就听殊遇忽然道:“你能不能先遮住下半张脸,然后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不要说话?”

她的脸不过巴掌大小,一双杏眼盈盈直视铁慕言,让他无法拒绝。

他点点头,然后拿出一块手帕系在了耳后。

殊遇看着那双和江舟渡有七分相似的眼眸,只愣了几秒秒,便紧紧抱住了铁慕言一条胳膊放声大哭。

“大哥,我怕,我怕。”

她的身体因抽泣而剧烈颤抖,之前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