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冲上去的时候,曲嘉莲瞬间就注意到了,毕竟她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人,所以她能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提醒前面的人。

但是她没想到有一个人居然比她快,几乎是在那人动身的一瞬间就跟着冲了出去,窜到了那人跟前,与之交手。

“住手!”

明亮的树林里,被清理过的地方,只有两棵高大的古木。

他们在这空白里。

所以匕首的光影很明亮,甚至偶尔很刺眼。

两柄匕首撞在一起的时候,曲嘉莲却看到了倒映在匕首上的,一双猩红的眼睛,眼底酝酿着黑沉沉的阴翳。

何盅一手握着匕首抵住迎面而来的一模一样的匕首,一手抬肘狠狠地给了对方一下,撞开了他袭来的拳头;同时反手压下匕首,利用匕首的柄死死地将对方的匕首压制,再一把握住对方另一只手。

“何佑,住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往常,何盅只要冷着声叫何佑一声,他就乖乖地站好了,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不大聪明,总是呆呆的,但很听哥哥们的话,尤其依赖大哥。

可这回,他对何盅的话却什么反应,也不对,有反应,只不过是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反应。

只听何佑冷笑了一声,竟是脚一抬,将灵力聚集在脚上,狠狠一跺,毫不留情地跺向何盅的脚趾。

人的脚趾头非常脆弱敏感,何佑不仅没有收力道,还在脚上灌注了灵力,这一脚如果下去了,直接能将何盅的脚趾踩烂了。

曲嘉莲下意识地惊呼出声:“仙尊!”

砚蓉甚至没有回头,瞬间来到何家兄弟身旁,袖手一挥,何佑就飞了出去,直直撞在墙上。

墙上。

明明眼前什么也没有,何佑的身体却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从墙上滑落,摔在地上,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何盅神色一动,心里有些不忍,这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过去查看何佑的伤势。

曲嘉莲已经注意到了异样,“仙尊大人……”

“不必惊慌,小小阵法,不成气候。”

席召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过来,他似乎又成了那个乐呵呵的好脾气的宗主。

与此同时,他来到砚蓉身旁,淡淡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何佑,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熟悉他的砚蓉知道,小师弟生气了,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在盘算要怎么借机公报一下私仇了。

她熟练地轻拍了几下席召的背,给他顺毛:“不慌,大师姐没事。”

很久以前就是了,她的师弟师妹们在某一些点上格外像,比如格外黏她,又格外护短,一个个的,明明自已还是根小萝卜头,就会抱着木剑挡在年纪最大的她身前,说要保护她。

如果谁对她稍有些冒犯,三个才到她腰的小娃娃就开始炸毛,奶声奶气地说要给大师姐报仇。

后来长大了懂事了,情况好了一点,但还是常把“我们家大师姐”挂在嘴边。

再后来席召来了,小师弟完美的继承了他的几个师兄师姐的这些性格,经常性地抱着她的脖子跟人对骂。

就连他们尊敬的师傅,要是多说她两句,都得挨上一个小脚丫子。

所以砚蓉对于如何给师弟师妹顺毛一事非常有经验。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我早知他要动手,等的就是他,方才也没留手。”

这是须弥仙尊的规矩,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谁要对他们动手,打回去就是了,不必客气。

修行之路慢慢长,需得吃得苦中苦,还需有耐心,有毅力,要坚持不懈,实在是已经非常忍耐了,若是被人冒犯还要忍,那还当什么人?

修的是道,又不是忍术。

像何佑这种出手就要见血的,落到凌云宗里肯定得挨上几顿打,更勿论他还是对凌云宗的宝贝疙瘩动手。

砚蓉一生坦荡,光明磊落,修得一颗玲珑心,里头晶莹剔透的,明亮的很。

她可不是什么大度世人的菩萨心肠,说不出“没关系,他没伤到我”之类的话,恶意既出,伤不伤到都是因果。

所以她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自已的态度。

一如以往的每一次。

清河仙君成了凌云宗的现任宗主,时常忙得脚不沾地;芙辞仙尊整日独来独往,逐渐成了高高在上的当世第一人。

但那又怎样?

砚蓉还是席召最爱的大师姐,席召还是砚蓉最疼爱的小师弟。

师姐师弟的情谊是永远不会变的。

席召果然一下子就被顺好了毛,面色缓了缓,笑得也不那么假惺惺的了。

但对于何佑,他还是没什么好脾气:“一体双魂本不是什么实在见不得人的事,若事出有因,我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多管闲事。”

“偏偏你心术不正,又师出无名,甚至妄图拉你的亲兄弟下水,实在是罪不可赦!”

其实他想说的是居然还妄图对他的大师姐下手,实在是罪无可恕。

但他也知道大师姐只是他们几人的大师姐,对他们来说亲如手足,但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只可远观的大人物罢了,他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所以他才说了何佑和何佑。

当然,他也不是乱说的。

“何盅,你能猜到何佑体内另一抹神魂是谁吗?”

说实在的,当他知道今天这局是谁设的的时候,他也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个青年了。

生得高大强壮,性格沉稳,饱读诗书,又勤奋刻苦,还有铁血柔情,本来该是一生无忧、子孙满堂的结局,怎么落得这般下场,走了这样一条歧路呢?

但走歧路也比走不归路的强,有的错能改,有的事能弥补,而有的却再也改变不了了。

但未知全貌,他也不能予以什么评价,也许他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何盅沉默了。

他没受伤,连根毫毛也没伤到,脸色却比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何佑还要苍白,唇边几乎失了血色。

他慢慢地跌坐在地,整个人失了分寸,向来高大的身躯佝偻成一团,脆弱得竟然好似随便刮来一阵什么风就能把这个青年吹散了。

“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