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兄,您终于醒了。”

袁师姐的眼中含满泪水,却闪过一丝喜色,她扶起赵凡,让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赵凡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一幕幕。

他望向周围,战场上满是狼藉,狄家的修士已不见踪影,只有自家弟子们满身伤痕。

赵凡看着山谷内,散落的尸体和血迹,虽然劫后余生,心中却不禁升起一股悲凉。

辛破,武元甲,鹿烽等人身上也满身是血,一个个躺在岩石上,胸膛起伏,都还算活着。

陈久年,袁师姐两个虽也带伤,看上去情况稍微好些。

辛破有气无力的躺在一块岩石上,粗声的喘气。他与陈久年牵制狄天宇,双双受创,好在狄天宇顾着逃逸,并没有将他们斩尽杀绝。

辛破强撑着身体,说道:“赵掌门,今日生死一战,侥幸捡的性命,你我五年之约就当作罢了吧?”

赵凡点头同意,辛破作为客卿虽然收取了不菲的灵石,却也为云阳宗出了死力。

此次无名谷大战,若非有他出手,自家宗内弟子恐怕要死伤惨重。

地上静静的平躺着两具身体,一动不动。脸上盖着云阳宗的织物,看上去是不活了,一具是孙伯阳的,他死于狄天宇之手。

想到老头与孙女相依为命,此番征战,却死在了这无名山谷,赵凡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向孙小蝶交待。

另外一具身穿云阳宗赤袍的尸身,却很是年青。

“掌门,你本源受损,且好好休息。”陈久年叹息一声,劝道。

“是,是哪一个?”赵凡忽然悲从心来,眼泪不由的流将下来,终是有弟子没能逃过残酷的厮杀,命丧于此。

“是徐师弟,狄斌那厮自爆,徐师弟本来是站在阵法的后面的,可惜运气太差,被甲盾的碎片击中,当场陨了……”

赵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痛苦的摇头,再不说话。徐兴荣跟着自已南来,向来懂事,什么时候都为宗门着想。

迁徙领民的事情,千头万绪,他都办的很好。他身为宗门的领民执事,处事公允,各家家族都很尊重他。

可是,他还没满二十岁,就这样陨落在了这片荒凉的无名谷地,怎能不让赵凡痛惜。

如果自已不是畏惧皇甫独,何至于让门下弟子凄惨亡故?

陈久年见赵凡大体情绪稳定,给他喂服了一枚丹药,又去照顾武元甲和鹿烽等人。

无名谷地重新陷入了寂静,然而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却浓的化不开。

入夜,谷中起风,虽然云阳赤袍具有保暖功效,但赵凡依然感到彻骨的寒冷。

示警焰火接二连三的放出,可是到现在依然没有等到胡伯庸和附近修士的救援,岂能不让他感到心寒。

武元甲等人也相继苏醒,得知徐兴荣身亡的消息,伏在他身上放声大哭。

哭声传到赵凡耳中,更让他锥心般难受。

“我们南来弟子九人,当日宗门大难都没死一人,不曾想今日却……”

狄斌自爆的时候,武元甲离的最近,他的一双手臂被生生的炸断。

好在赵凡带有二阶疗伤符箓,配上断骨续接丹药,让武元甲的手臂缓慢重生。

其间痛苦无比,却被武元甲生生忍住,他走到赵凡身旁坐下,冷冷的说着话。

赵凡知道武元甲话中有责怪自已的意思,怪他不该跟随胡伯庸来趟这浑水,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赵凡根本无法向他解释皇甫独的密令,其中牵扯众多,关系到门中上下十多口的性命。

他是死活不会透露半个字的,宁可自已心里滴血,受尽委屈,也只得闭眼受了。

“哎……”武元甲见他这副模样,既不理解又难受,最后化为一声叹息,转身去查看其他同门的伤势。

“怎的,为何不见袁师姐,柳松和吴岩?”武元甲寻遍四周,找不到三人,拉过陈久年询问。

“袁师姐和柳松一起,寻找吴岩师弟去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他宽慰的说道。

陈久年久在南疆,自然知道在南疆立足,没那么容易,灭门厮杀也是常有的事。又想捞好处,又不用担风险,哪有那般好事。

他加入云阳宗,原本想着云阳宗有皇甫家的大腿抱着,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已后半生可以平安无事,没想到,还是逃不脱南疆修士的宿命。

陈久年叹息一声,劝道:“武师弟,要在南疆过活,终归是要与人争斗的。虽然我们都不情愿,也怨不得掌门。”

武元甲点了点头,反而担忧起吴岩来,“吴岩,现在还没有回来,希望他没事吧。”

陈久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争斗这般激烈,照理说吴岩若是没什么意外,早就应该回援了。

他也顾不得其它,先燃起一堆篝火,然后将再度昏迷的赵凡安置到火堆旁。

然后,又摸黑从死人身上四处搜寻储物袋,在武元甲的疑惑中,把他们拢到一起,大大小小十多个储物袋堆成一堆。

“看吧,我们南疆争斗向来如此,生死不怨,赢者通吃。规则残酷,却简单明了。”

他将储物袋丢在一块,也不去看里面的东西,而是絮絮叨叨的不停:

“当年,我所在的宗门,说起来比咱们云阳宗强多了,可是说灭就灭。一夜之间上上下下数十口,不管男女老幼,通通被杀。”

“你说我恨吗?照理说是应该恨的,可是我却恨不起来。这种事情,在南疆实在数不胜数,年年如此。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这里没有诸如慈悲为怀的教化,只奉行拳头硬的法则。弱者连生存的权力都是奢望。你看金漪山被灭,那一桩桩的罪行,南疆哪家宗门,谁敢说自家手上没有沾染过血腥?”

“狄家呀,错就错在,让燕老祖起了觊觎之心,看中了他家的三阶山门,仅此而已。燕老祖为何又独独选中了他家,嘿嘿,柿子挑软的捏罢了。”

“在南疆要活下去,只有让自已强大,别人才不敢觊觎,实力弱小又占据丰饶之地,取祸之道。”

“然后心要狠,不光对敌人狠,对自已更狠。你看狄斌,绝境中他敢自爆,你看辛破,生死关头筑基修士也敢硬刚。唯有如此,才有那可怜的一线生机。”

武元甲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寂静无声,除了陈久年叨叨的声音,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死亡……固然可怕,可是我辈修士乃是与天争命,与人争斗未尝不是一种修行。云阳宗在皇甫家的庇护下,安逸过活,未经风雨,以为世间本就太平。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