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很有江湖气,曹柯时不时一句“您随意,我干了”,和我们打了一圈又一圈,把饭局的气氛弄得很热烈。

团队进了新人,还是姚师爷的手下,算是知根知底。

把头也好多年没这么开心了,晚上竟也陪我喝了三两酒。

曹柯喝了快一斤半白酒,最后被骆哥架着扶回去,刚下楼曹柯就吐了一地,引起了不少路人围观。

我把账结了,和把头站在小巷里。

把头负手而立,看着曹柯歪歪扭扭离去的背影眸光闪烁不定:“今晚我说那枚金印给他分钱,其实就是在考验他。”

“把头,你……”我惊呆了。

“既然你们在陵墓里已经说好了,谁摸到就归谁,就应该遵守承诺。”把头双眼微眯,继续道,“但我故意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染指这枚金印的机会。”

“如果他今晚同意分账,那就绝不能加入团队!”

我一下子明白了把头的良苦用心,他是在为我把关。

“把头,如果他同意分账,你会把钱给他吗?”

“会。”把头沉吟道:“但给多少,是我说了算,他拿了钱,也就坏了规矩。”

“我们不接受他,姚玉忠那边也无话可说。”

“把头,姜还是老的辣啊。”我笑着说,“他如果拿了钱,在他心里钱就比承诺更重要,这种人迟早会为了钱出卖我。”

“小川,人无信而不立,姚师爷就是被同伴出卖才出事,你要吸取教训啊。”

当天下午。

把头在酒店里订了一间行政套房,等三个南方来的老板。

大概晚上七点钟,我、曹柯、小樱三个人吃完晚饭过去,发现那三个人已经到了,正和把头打桥牌。

这三个人我从来没见过,把头似乎和他们很熟。

二男一女。

坐在把头左边的男人身材矮胖,留着络腮胡子的卷毛,他手上戴着一串黄花梨串,说话声音很浑厚。

把头右边是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香槟色衬衫,竖着大背头,文绉绉的带着金丝眼镜,不像是个文物商人,更像是个儒商。

坐在把头对面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这女人前凸后翘,手腕上的玉镯子翠光流动,仿佛一湾碧绿的潭水,是几百万的那种成色。

她保养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大几,但眼角皱起时还是会显出鱼尾纹,估计已经四十多了。

见我们三个进来了。

他们把手里的这把牌打完,就收了起来。

“刘把头,这枚金印能否说一下来历?”大背头扶了扶眼镜道,“毕竟你开价三千万,我们总要买个心安。”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头居然要价三千万!

把头身体靠在椅子上,淡淡开口: “按我们这行的规矩,我只负责出货,货怎么来的跟你们无关。”

“但这件货价值太高,你们不放心我也理解,今天可以破例,跟你们说说它的来历。”

“刘把头果然是爽快人。”玉镯女笑着翘起二郎腿,露出旗袍侧面的大片雪白:“是这位小帅哥摸出来的吧, 我要他说。”

把头点点头,道:“小川,你简单说一下经过。”

我点点头,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包括白帝公孙述“以洞为陵”的震撼,黄肠题凑是多么牛批,棺椁是阴沉金丝楠木的等等。

当然,幻神花、通灵芝、蛟龙、噬金蚁之类的东西就忽略不讲。

他们没有亲眼见过,就算我讲了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我是借机抬价。

“我现在相信,冥冥中有天意呀!”

络腮胡拨弄着手串,感慨道:“想当年汉高祖刘邦在芒砀山斩白蛇起义,白蛇化为老头托梦,是为“赤帝之子杀白帝之子”。”

“西汉末年,光武中兴,光武帝刘秀斩杀白帝公孙述,赤帝的后代又一次杀了白帝。”

“你们说,白帝踏马的可怜不可怜?怎么老是被赤帝杀?”

“哈哈,按你这么说,确实挺巧合的。”大背头大笑:“刘把头,这东西是好东西啊,就是价格……能不能再低点?”

“价格很公道,我还给你们留了利润。”把头语气不容置疑,淡淡道:“汉代的官印体系传承自秦代,用印的级别规格都很严格,这你们都知道。”

“这枚龙钮金印恐怕国内再也找不到第二块,我只要放出风声,恐怕五千万都有人要,你们信不信?”

“您说的,咱们哪能不信呢!”络腮胡子笑道:“但有多少人敢买,又有多少人值得信任?”

“王老板,你是在怀疑我的出货渠道?”

把头眸光中的耐心逐渐淡去:“骆麟,送客!”

“哎哟!您看我这张嘴!”络腮胡子掌掴了嘴巴两下,赔笑道:“行,价格我们认。”

“但这东西您说给我们留了利润,我们三个之前都是玩青铜器的,金印还是头一回碰,心里都没底,怕砸在手里。”

把头双目微闭,不再理他。

我心里大概猜到了,这三个人可能是别人介绍来的,也许并不怎么懂货。

我说道:“这个你们拿回去,绝对有利润的,西汉时官府政权很稳定,金制印章皇帝只授给王侯、贵族和高官。”

“而且印钮,不能用龙钮,或者说龙钮就不在西汉官方规定的钮式里。”

“西汉的《汉官仪》就记载过:【诸侯王用橐驼纽金玺】、【列侯用龟纽金印】、【丞相太尉与三公,前后左右将军用龟纽金印】、【俸禄二千石的官员用龟纽银印】、【千石以下的官员用鼻纽铜印】。”

“这东西你出了这个门,别说买了,想见一眼都得去博物馆里。”

我说完后,手镯女桃花眼看向我,银铃般的笑道:“看不出来啊,小帅哥懂得还挺多,不知道交过的女朋友多不多,经验丰不丰富啊。”

“有没有和大姐姐谈过?姐姐我啊,很会照顾人的,咯咯。”

说着,她竟偷偷在桌底用脚背蹭了蹭我的大腿根。

我一下子涨红了脸,环顾四周,还好没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