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佳节来临,商海市为吸引游客,上级批准在主干街道两旁挂满暖橘色的灯笼。

它包揽了整条街的灯光来源,准时在晚上六点钟亮起,十一点钟熄灭。

亮晃晃的灯光使这座冰冷的城市镀上了一层不容察觉的表面幸福。

凡是从外地的游客途经此处,都要停留一小时欣赏风景,拍下这每年都会反复挂起的小灯笼。

“游客越来越少了。”

旅游经营部的总管开始苦恼于此,掏干心思也想不出来增加游客量的法子。

“自从流行性传染病之后,人们更加不爱旅游了,本市人也不愿意花费几顿的饭钱去欣赏自家门口的风景。”

这时,有个人提议总管:“要不,多请一些网络明星,炒炒热度?”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没什么大用。”

“我记得基金池还有不少钱,也用来宣传商海市吧。”

“不妥,这钱咱们还得留着年底分红呢。”

出主意的不说话了,神情复杂的盯着走动的秒表和办公桌上的搪瓷水杯。

总管抚摸她的肩膀,沉稳的说:“就先这样吧,反正别的城市的游客也跟着减少了,相比之下,我们还是遥遥领先呢。”

说完这话,他不自主的露出一副处事不惊的笑脸。

与名声大振的市中心街相比,其他的默默无闻的郊区显得一派荒芜。

旅客聚集的地方锣鼓喧天,阿猫阿狗汇聚的巷子臭气飞扬。

即使是美丽的大城市也掩盖不住表层下的肮脏角落。

就比如,某家公立医院的院子里,正呈现出一副破败的景象。

院子里的杨树、银杏树已经秃顶,这些土地上的常驻将军——几根杂草,也伴随着营养不良,没入尘土中。

这家医院因债务等原因,几乎快要倒闭了。

后来又有人说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太偏僻了,不方便打车去,患者自然而然也就不理睬这个地儿了。即便治疗费用比别的私立医院都要少很多,但是他们坚信,便宜没好货,更何况是医疗。

商海市是群英荟萃之地,那些个‘群英’多为拆迁暴富或家族产业继承人。

总之,有钱人多,有钱人看不上这种偏僻的医院。

穷人打车都嫌贵,也老爱跟着富人的思维走。

逐渐的,医院的命运走向下坡。

树倒猕猴散,墙倒众人推。

连对面的精神病院里的病人都比这里的患者多,因此,常常受到那群异类的骚扰。

“下去,你凭啥攀栏杆翻过来!”

洗衣房的小姑娘把竹子扫把扛过头顶,用力拍打那双翻越的手背。

“快!走开!不然我把院长叫来了!”

小伙一听院长两个字吓得小腿肚发软,屁股跌进了干枯的苜蓿地里,像个受虐待的孩子一样哇哇大哭,哀嚎个没完。

“神经病!”

姑娘丢下这句话时,也顺手丢掉了扫帚,胳膊环在胸前,淡漠的回到房里。

而今天夜里,也就是十一点半的时候,医院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个病患。

病人慢悠悠的走到自助电子挂号机前,对着机器琢磨了一会儿,才缓缓挂上了号。

之后,病人还做出一副不着急救治的态度,像观光的游客似的,在接待处徘徊了一会儿,对告示板上的招聘信息看了又看。

护士长对此感到十分诧异,催促她说:“小姐,您拿得是一号,可以直接去相应的科室检查身体。”

一位名叫小丽的护士也跟随在病人身边,面带微笑的朝她指引道路,带她去了会诊室。

无意间,她听到了病人奇怪的自言自语。

“太平间还缺人不?”

小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敢回头看她,关上门就一溜烟的跑了。

夜晚的医院散发着阴冷的死气,加上她对太平间出自本能的敬畏,促使她快速冲到护士站,和同事小文分享了这件古怪的事。

“你说,我是不是撞鬼了?”

“撞鬼?我看你是撞脑袋了!”

小文满不在乎的坐在电脑桌前,点点鼠标,在屏幕的角落里玩扫雷。

“有就有呗,反正我也是穷鬼一个,算是见亲戚了。”

小丽没理由抗辩,也玩起了扫雷,不过玩的是最高难度的。

一旁的骨外科房间内,医生扶好眼镜,仔细观察对面坐着的病人,不解的问道:“哪里痛?”

“脚踝。”

“跌伤的?”

“撞别人手肘上了。”

“什么时候伤的?”

“半个月前。”

医生纳闷的瞧她的双瞳,严肃的拉下嘴角,缓慢说道。

“半个月后你才来看?”

病人又问:“不可以吗?”

“你要是再晚来半个月就痊愈了。”

她这才注意到骨科医生是个大秃顶,颧骨像山尖似的高高隆起,布满血丝的眼球藏在眼镜后面纹丝不动。

他的面部浮肿、嘴巴突出,说话时嘴里有一股泥巴味。

“下不为例,我给你开点膏药,贴到伤处就可以了。”

说完,他打开抽屉,递给了她几张万能膏药贴。

病人自称失去了走路能力,要求在医院住一晚,医生说随便,她才好放心入住。

于是,带领病人寻找病房的事情又成了小丽的重任。

因资金短缺,医院亮灯的只有三楼及以下,近日来又要节省开支,三楼的灯只开了四五盏。

走廊的灯泡又是那种瘆人的绿光,像是灵异探测器那般扫过头顶。

天灵灵地灵灵,四面八方显神明……

胆小的护士不断在心中念咒,安慰自已也算是鬼中一员。

很快,病房到了。

小丽不敢做停留,脚底像抹了黄油一样,飞似的离开了第三层。

病人在门前停下脚步,作出一副严谨的表情。

确定小丽真的走了之后,她悄悄拉开一条门缝,鬼魅般的钻了进去。

忽的,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直冲鼻腔,呛的她变成了大白嗓:

“诶呦我去,真她奶奶的……”

不好闻。

难听的话憋进嗓子里,便算做全了礼貌。

何为礼貌?骗人、骗已。

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来得出的经验。

房间里面积不大,右侧桌子上的小台灯发出淡黄色的微芒,那灯光根本无法照亮整个房间,反而使房间里显得更加沉闷。

紧里头靠墙的那张床上似乎有人,隐隐绰绰有个影儿在隔断帘子上轻轻的晃悠。

她不予理会,坐在一张床上,静悄悄的干自已分内之事。

继上次和宋清昱约会失败后,她受到了居家漠视。

事情是这样的。

无论她去哪里、做什么,都移不开他的眼皮子。

就算是倒垃圾,也要少捎上这一句话。

“有些人连一点小事都能记的清清楚楚,大事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宋清昱高贵的叠腿靠在沙发上,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说道。

只是下楼倒个垃圾,至于吗?

还有一次,她正在整理衣服,宋清昱坐在床角,蛮不讲理的说:

“作为我的新秘书,连整理衣服这件事也要亲力亲为,偏偏记性不好,什么都忘。”

所以,紫菀花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果断接了新任务,连夜乘飞机跑到了商海市。

这次的目标是一个潜逃多年的罪犯。

据说他隐藏在这家医院多年,私底下干着贩卖器官的恐怖交易。

这件事和院长脱不了干系,同时也有其他成员做掩护,这名罪犯和旅游部的总管有着密切联系,动用人脉,使罪犯可以乘坐利用私人汽船偷渡离开。

黑暗产业链已形成,且保持了相当久的营业时间。

埋藏在这家快要倒闭的医院下面,还有更多、更可怕,不为人知的恐怖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