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晚十一点钟。

这天,宋清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旅馆。

房间里一尘不变,仿佛没有人住过。

他一进卧室就瞥见了躺在床上正中央的曼妙身影。

顿时,白天所受的苦恼和劳累都烟消云散了,他伸出手,像猫儿一样伸出指甲触摸她的鼻尖。

“作为杀手,一点警觉都没有。”

夜色里,紫菀花轻悠悠的晃了下手指,眼睛闭合的严严实实。

男人喃喃自语几句,肚子开始咕咕叫。

宋清昱没有吵醒她,只点了一盏餐桌上的小暖灯,随便吃点东西,动作依然那么轻柔。

如果他没有答应哈瑞、李重海两人合作,那他会有大把时间与她一起消磨。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次出国游玩的机会,却被某些碍事强盗集团占据了生活一角。

他洗干净身体,悄咪咪的钻进被窝,离她只有十公分距离,轻柔的触碰她的背。

五指先从头发开始慢慢向突出的肩胛上移动,不断摸索着她的骨头形态,好似欣赏一件无上之宝。

多么美好的躯体,蕴藏巨大能量的心脏。

“你还记得我吗?”

漂亮的短发,黄蜂腰肚。

“估计是把我忘了吧。”

皮囊下那放荡不安的灵魂又需要谁来涤荡。

“不记得就算了,原谅你一次。”

他翻了个身,背靠背的贴着她。

急促的呼吸逐渐放缓,屋内的香薰愈加迷人。

两人的沉沉的眼皮和均匀的呼吸一同融入进了这个祥和的夜晚里。

清晨,床头的闹铃声炸响。

不知怎的,她在梦里被一团燃烧的火堆赶着跑。

有如代达罗斯专门设计出囚禁弥诺陶洛斯的迷宫那样,无论往哪走都找不到出口。

倏地,她从床上弹起来,把闹钟关掉,把手放在衣服里抓挠。

直到嗅到了一股空气中烧焦的味道,才警觉的睁大眼睛。

抬眼一望,天花板上方还飘着几缕灰蒙蒙的雾气。

旅馆里真的着火了!

她光脚跳下床,赶忙寻找起火点。

只看见厨房被浓浓的黑烟包裹住了。

里面的人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咳咳,原来往热油里倒水真的会引火上身……”

引火上身!紫菀花以为老大着火了,立刻打了一盆冷水就往宋清昱身上泼。

她总觉得不够,又想再打一盆时。

老大面带愠色,拽着她的手腕说道:

“够了!”

他大声呵斥道:“你趁机报复我是吧?”命令我迅速离开黑烟弥漫的厨房。

浓烟正顺着狭小的窗户疯狂朝外喷涌,像憋闷了许多年似的,嗅到一丝空气就直往外跑。

郁闷的宋清昱呛着烟走出来,抓起她衣服的下摆,用力擦拭脸庞上的黑水。

丢给她一个说不上生气但又写满了责怪的的眼神。

我盯着衣服上的污渍差点惊叫出声。

碍于老大的关系,她只好忍气吞声的拿了一块湿毛巾,准备去厨房收拾残局。

就在冲出去的刹那间,他又拽住我的胳膊,警告我我不要再去蹚浑水,还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谁让你管了,站远点别过来,我收拾。”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烟灰没有把他的脸糟蹋的很难看,反而衬托出那双威严的鹰眼更加明亮。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就连狼狈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我假意关心他:“老大,您没受伤吧?”

“没事。”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关闭了总电源,掸掸身上水与灰的混合物,依旧活泼的捣鼓橱柜上发黑的不明物体。

后来我从他嘴里撬出了厨房起火的真相。

原来他打算做一盘中式早餐,却不小心碰洒了酒精,易燃物流到了刚点火的煤气灶上,锅底开始起火,火越烧越旺。加之,锅里的热油沸腾,宋清昱胡闹的往里添了点水。

好不容易看到老大丢脸的一面,没人轻易错过这次机会,大肆嘲笑他:

“老大,试炸弹也应该在空旷的无人区,厨房还是太小了。”

这番话挑起他的面颊发起一阵滚烫。

他轻轻哼了一声,灭完火后,拨通电话让傅屿来收拾残局。

过了一小时,他给自已换洗干净,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领带紧紧围着他修长的脖子,仿佛能勒死自已似的。

他又变回了那个精神饱满、满目清高的男人。

仿佛之前的狼狈场面是紫菀花做梦幻想出来的。

“旅馆的厨房不好用,我们去外面吃早餐。”他跨着不羁的步伐,脸上增添了些许自信。

当然,紫菀花依旧取笑他。

说:“我昨天用的好好的呢,明明是你不会用吧。”

他心虚的快速眨眨眼睛端量别处,装作没听见,反过来催促她赶紧换衣服准备出门。

由于傅屿被他派去处理家中残余,所以开车事情就包揽在老大身上了。

女人屁颠颠的跟在他后面下楼,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只瞧见他的专车停靠在停车场的a区,其他车辆跟躲避瘟神一样,宁愿在别的区域互相挤着,也不愿意靠近老大的车。

她呵呵的傻笑着,登上了副驾驶。

同时,老大也早已不声不响的钻进驾驶位里,板正身子,测试椅背的倾斜度。

好似新手第一次提车,百般抚摸手刹或方向盘。

这些紫菀花都看在眼里,她有些后怕的抹额,心想:

老大不会开车吧???

她一边因为坐豪车感到开心,一边为司机不会开车感到恐惧。

最终她没忍住提出了这个问题。

“老大,您会开吗?”

他点点头,表示对自已很有自信。

“有驾照吗?”

“我从不带这类证件。”

领导出门从来不用自已开车,平常,他只要坐在副驾驶,偶尔看看车窗外的风景,嘴里咬着雪茄,点头或摇头。

“没带就没带吧,会开就行。”她安慰他,同时也安慰自已。

“手生。”

此番话又惹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恰巧车子正在缓慢的离开停车位。

越靠近金字塔尖的人地位越高,但也免不了被尖锐的三角锥戳破脚心。

宋清昱的许多技能已经被荒废了,比如说:开车。

这项无趣的事情,却偏又不得不向它妥协。

理应来说,开车这件小事应该由紫菀花这个新任秘书来完成。

可是老大这两日行为异常的很,又是亲自下厨,又是主动开车。

他这是为了啥呢?献殷勤还是下马威?

紫菀花百思不得其解,但终归坏的那一方面想是对的。

毕竟她被迫签了卖身契,做牛做马听老大的话。

她断定:或许他是想让我在下次冒险行动前吃的好一点吧。

断头饭,这个隐晦又令人生畏的词像钩子一样撕扯我的心脏。

她的肚子因为恐惧开始痉挛,抽痛的连挪动一下身体都是件天大的难事。

正好和后视镜中那双犀利的眼神撞了个巧。

半晌,她没敢动,老大直勾勾盯着她看,好似她脸上有什么似的。

她胆颤心惊的挖苦他说:“开车啊,我脸上有公路啊?”

随即,一重偌大黑影从左侧袭来压住了她的视线。

她闭紧眼睛,心想:

非礼了非礼了!

“系好安全带。”

随即,他冷漠的转动手中的方向盘,驶入了光明大道。

在途中,他们聊一些有的没的,经常话不投机。

有时像传电报似的,你一言我一语,意外的是,逻辑都能连上。

他们就像两座灯塔,在孤独的大海上,一亮一暗,并不孤单的传达彼此的信息。

“我听说陈管理不在组织里了,那他去哪儿了呢?”我好奇的问他。

“送走了。”他轻描淡写的说:“以后他不会在出现你的面前。”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被清除了呢。”

虽然这人坏,也不至于处死的地步,她善良的心想,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挺不错。

宋清昱的眼底划过一丝阴暗的冷光。

“我听说你在组织有个形影不离的伙伴……”

“琥珀吗?”她羞涩的低下头,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他是个完美的人。”

“完美?”

他头一次听说这种词汇也能形容人类的品性。

她滔滔不绝道:“我和他一同长大,生活了二十年,他对我很照顾,和亲哥一样。”

宋清昱一脚踩下油门。

“除了他,你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她思索了许久,在这期间,老大的眼睛睁的很圆,像刚出生的小羚羊那般,对未来充满了纯洁的期盼。

“我想起来了!”

“什么?!终于想起来了吗!”他激动的提高音调。

“我和鸢尾花的关系也算可以,虽然他老是拿琥珀跟我闹别扭,除此之外,也算是挺不错的女孩子。”

巨大的期望落空,他再也没说话,沉默使车门温度下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