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阴影逐渐笼罩最后一片山坡,直至完全降下黑色的满星面纱。
北斗星出现在不远处的穹顶上方。
这颗小熊座最亮的星星,也换上盛装,正式出席在玫瑰山庄大摆筵席的日子里,融入他们热闹的氛围。
人们已经被夜里的冷风逼进了屋内,能陪伴这颗星星的只有院子里几个抽烟的男人。
赛丽提着裙子,跨过院门槛走到室外巡视了一番。
照理来说,陆先生应该在室外抽烟,否则屋内也不会不该没有他的影子。
她怀疑他因为太害羞了,所以故意躲着自已呢。
的确,她爱慕的陆先生早就悄悄的躲进了她母亲的卧室,不知羞耻的和女人扭打一团。
说是打起来也算夸大其词。
因为他们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你踩我一脚,我揍你一拳,还没有轮到需要付出生命的地步。
楼下的桑巴舞曲遮盖住了他们发出的声音。
由于紫菀花常年受到组织专业训练,她的身手老练,难以看出破绽。
可她的敌人同样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陆万从六岁起就被他爷爷无情的丢到荒原上自生自灭。
他练习格斗、巴西柔术、空手道、泰拳等,再加上他头脑灵活,可以见招拆招,用不了多久,杀手就累的气喘吁吁了。
她一边擦着额头的热汗,一边想:
在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可她的枪在大腿上绑着,想要卸下来还需要点时间,陆万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耳坠里的毒药也派不上用场,除非有现成的针管。
这时,她想起了琥珀说的一句话:“打不过就跑,哪里有缝隙钻哪里,总有能摆脱困境的办法。”
她的身体朝右转去,那里的窗户是打开着的,且窗子距离地面不过才四米高。
只要跳下去,她就有机会取下腿环上的手枪。
“等一下……”
陆万本想好心阻挠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她跳跃的同时,舞曲也奇迹般的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从她撞上半透明的防护网时,她亲手为自已的职业生涯画上了一抹羞耻的浓墨。
“哎,我刚想劝你,谁想你动作那么快。”
他扶额掩饰她的尴尬。
“你不知道吗,linna有夜游症,所以她的窗户全都封死了。”
“……”
紫菀花滑落在地后一句怨言也没说。
月光在她头上蒙了一块白纱,要不是她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真以为她死了 。
陆万蹲在地上与她平视,静静的观察她。
她的手垂在背后,脑袋像塞满了稻草,随意插在了身体上,抬不起头来。
透过她身后的窗户下可以看到院子的花圃,那里已经寸草不生,尽显凄凉。
在确定她没有同伴暗中帮助,陆万就更加肆无忌惮的逗她了。
“喂,杀手小姐,你不会是撞傻了吧?”
倏地,冰冷的枪口出其不意的抵在了他光洁的脑门上。
杀手紧紧握住手枪,抬起被黑暗吞噬的上半张脸。
短短不到几分钟,她的眼眶布满了血丝,眼睑浮肿,脸色发青,似乎和巨大的神秘力量抗衡过。
她清楚是谁让琥珀的下场变得如此悲惨,是他,是眼前的陆大侦探夺走了最宝贵的琥珀!
只要食指轻轻扣下扳机,她就可以一枪送他见上帝。
可是这样做,真的对吗?
她的手却因为紧张而抽筋,大脑发出的指令也好似插断了。
两滴水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一滴是侦探的冷汗,一滴是杀手的眼泪。
窗外的婆娑树影映在窗户上,挥动它的双臂,极尽阻挠他们自相残杀。
陆万冷笑了一下,喑哑的说:
“杀手小姐怎么不开枪,还是说你蠢到忘记放子弹了?”
当杀手稍微晃了下手,陆万顿时觉得的自已的身体已经飘飘然了,仿佛灵魂下一秒就要飞出天花板。
“弹匣满了。”
她的喉咙肿胀,发出嘶哑的乌鸦声难听至极。
“在这种时刻还在挖苦我,真不愧是陆大侦探。”
他厌烦的打断了她,说:“请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在百货大楼时,你掺和其中间接害死了我的搭档。”
“原来是你!”
他的瞳孔里迸射出火炭般炙热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
“是我!我要为琥珀复仇,我要弄死你!”杀手压低了声音,情绪里有一种微不可察的使命感。
陆万鄙夷的眯眼笑看她:“可是你反悔了。”
杀手被最后一点理智唤起良知,她记得曾有人告诉她,要对好人手下留情,给世界尚存一个希望。
况且,陆万的家族世代为被害者申冤,是宣扬正义、维护秩序的大功臣。
一想到要杀掉这样的人,她的良心隐隐作痛,觉得自已会因为这个错误的决定悔憾终身。
她一言中的回复了他最初的问题。
“因为你算是个好人。”
“如果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
说完,陆万潇洒的站起身,力量又顺着手臂来到了指关节。
趁她失神的功夫,他一把夺走她的手枪,握在手里颠了颠,自言自语道。
“果然是个蠢蛋,压根没上膛。”
他将弹匣里的子弹全拆下来,藏在口袋里,把空枪扔给她。
“把东西拿远点,别把智商传染给我。”
这番嘲讽话把她气的喘不上气,但又拿他没办法,只好悻悻的快他一步推开房门。
紧接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大厅里的传来喧嚣声让他俩打起了全部精神。
“啊啊啊,夫人死了!”
女仆打开隐藏室的大门,看见一副面目狰狞的尸身仰着头躺在地上。
她吓得花容失色,转身扑倒在了旁边的圆桌上,脸上挤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不远处的赛丽就在门口旁边的皮革垫子上休息,一听到母亲死亡,茶杯从她手里滑了下来。
厨房和大厅之间有一条二十米长的走廊。
那里的厨子们听到尖叫声后,也纷纷放手中的活计,赶忙来到前厅围观。
宾客们吓得到处逃窜,仿佛一只狐狸闯进了他们的兔子窝。
此时,山庄主人及时出面,稳定了局面。
他站在二楼的平台上,张开长长的胳膊,朝下面的宾客打招呼。
“大家不要慌乱,保持秩序,切勿发生踩踏事故。”
人们已经全部撤到了大门口,和主人家的亲属保持着距离。
中间仿佛有一条鸿沟,谁都不敢逾越,怕遭遇不幸。
这就形成了前后两部分的鲜明对比。
后方人山人海,挤的桌椅和水果拼盘全倒下了,前方空空荡荡,散发着幽灵般的气息。
这时,留声机继续播放着欢快的交响乐,给这座充斥压抑氛围的客厅带来了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还放音乐干什么?!”主人斥责道。
姑母赶紧提着裙子,快跑过去,把留声机关闭了。
几个家属互相紧紧相拥,女佣们也聚在长廊上,站成两排,等候这场事故的结果。
胆大的贝卡迈开几步,将第一发现者从地上扶起来。
那个女仆满手泪水,脑袋藏在大小姐的怀里,不愿意再多看尸体一眼。
“大小姐,你母亲她……夫人她……”
“你先起来,然后去休息一下。”
贝卡体贴的命人把她送到厨房,但没有放她走。
因身份关系,贝卡不得不命令仆人做清场工作。
她拿出主人的气魄,指挥一些仆人把桌椅放好,然后命令管家报警,转身又安慰在旁边啜泣的姆阿那。
这些举动让山庄忍不住点头赞赏。
贝卡轻声安慰老婆子,劝她现在就回别墅西边的小屋子里休息。
就在老太太提起脚踵时,忽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他们头上划过,那声音大的像轰鸣的雷电。
“谁都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