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红底黑字镶金边绣有一个“段”字的旗纛,在关城下呼啸招展。
“我们是度胡军段大都督子良使者,奉命见关城守将,快开关门,放我们进去。”
王儒举起旗帜挥了挥,远处隐蔽旗楼上的探哨挥旗应答。
“只有使臣,不见大军。”王儒悄声报告令妍。
“放他们进来!”
吊桥放下,关城大开,段子良的使臣鱼贯进入关门。
崇礼和占山带着几位堡主在城墙内的射孔内观看。
红脸大汉气呼呼道:“这狗东西叫笑面虎庞德谦,是段子良的谋士,口蜜腹剑,阴狠狡诈,我们得告知娘子提防。”
庞德谦带着轻视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率众走进大厅的令妍。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身材高挑,五官明艳,谁见了也忍不住想看第二眼。更难得的是她神情坚毅沉着,她的镇定比美貌更让人印象深刻。
当他意识到令妍那双淡然无畏的眼睛在郑重其事的审视他时,庞德谦朗声道:“听闻两城守将英勇神武,不想却是个临凡的仙女。难怪诺大个仓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守得固若金汤。”
令妍微微一笑,“将军谬赞了。我等奉晋王之名,固守仓城。”新皇登基后,加封庆成王为晋王。“将军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段都督打着王师旗号,这女子便拿晋王压他,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听闻屠狗父子即将北攻圣上,段都督已点齐秀州兵马,誓要北上勤王。
临行之际,发现城中粮草匮乏,不足以支撑十万大军北征。将军日夜悲戚,动辄以头抢地。
属下不忍见圣上孤悬灵州,将军壮志难酬,便腆着脸,开口向仓城借粮。
将军一片赤心,矢志匡复大隆,想必娘子不会任英雄愁叹,坐视不理吧?”
令妍拿出一块手帕,低头盈盈哭泣,看得占山目瞪口呆。
“我一个女子,困守孤城,若不是乡人扶持,早慌乱不知所以。日日强做镇定,其实心中怕得要死。将军是敦厚长者,今日来此,可见就是上天也怜悯我孤弱。”
她破涕为笑,“兄弟们,快去杀羊备酒,款待将军。”
庞德谦摆手推拒,“军情紧迫,娘子若肯借粮,下官即日便回州府复命。段都督大军前来之日,我们再痛饮。”
令妍满脸惊慌,“仓城粮足,可我手下只有几个丁壮,粮食如何装运,都得将军谋划,你若是回去了,谁来管仓城的事。”
眼看令妍又要哭了,加之庞德谦也想探探仓城防守虚实,假意推拒一番,半推半就跟着王儒吃酒去了。
“崇礼,饭后带庞德谦去粮仓逛逛。找个机会将他一行人反锁进空仓中,不要放老小子出来。”令妍低声叮嘱。
占山吁出一口气,“我以为你真上了老小子的当,不是哥哥拉着,我早跳出来骂人了。”
午后,屠照齐的使者气势汹汹勒马关城。
“我们是二皇子使臣,二皇子奉命北上,十日后路过你们仓城。劝你等备齐酒浆,洞开城门出降,否则身死阵前,家口屠戮!”
不知谁从关城上扔下一坨湿牛粪,正中东胡大旗。四散的粪沫溅了使臣一脸。那人抖了抖旗杆,恶狠狠丢下一句:“洗干净脖子等着吧!”打马而去。
东西大军迫近,守军、靖武军和十几个坞堡主争论的焦点已由如何防守,转为争论投降东胡人还是段子良。
“段子良杀人如麻,且他的兵力不及东胡人。降了段子良,事后免不了降东胡,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如直接降了东胡。”
“段子良再丧尽天良,也是大隆王师,我们怎可背弃祖宗,降了异族叛贼?”
大厅争论不休之际,玉成押着几个满身黄土的人走了进来。
“他娘的,这帮孙子像是商量好了来折磨我们的。”玉成也是灰头土脸。
“哪挖出来的?”占山指了指来人,问玉成。
“图骑汗国使者,土崖爬上来劝降的。那个猢狲会说我们的话。”
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优雅行礼,“尊敬的大隆将军,英武的图骑汗国悉鹿特勤向你们问好。尽管贵国圣上还在考虑,可热心的悉鹿特勤已经率军南下,要帮大隆陛下平叛。
只是悉鹿特勤现在遇到一个小小麻烦:大隆北境的草太少了,特勤的马总是吃不饱。
金辉河北岸的大隆人很热心,他们说南岸这里有个大仓城,堆满了马儿吃的草料。特勤派我们取些草料回去喂马,请大隆将军不吝赐予。”
打草谷能打出这么优雅的外交辞令,令妍都被胡人的无耻气笑了。
“我们的粮仓中是堆满了草料,尊使回去转告特勤,请他纵马来取吧!能取走多少,无不奉送。”
胡人笑了笑,“将军真是幽默,马是没办法爬上土崖的。北岸的大隆人告诉我们,崖中有条栈道,可以直抵金辉河,您只要打通栈道,我们会在河上铺好木屑,运走粮草。”
玉宽都想扑上来剁了这些图骑使者,崇礼拦住了他。“要是我们不打通粮道呢?”
胡人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那就只好让河北岸的百姓攀上土崖,打通粮道了。”
说白了就是驱使北岸百姓强攻仓城,让大隆人自相残杀,图骑人坐收渔利。真卑鄙!
“我们会好好考虑使臣的要求,”令妍转向占山,“带使臣下去,好生招待。”
“拿什么招待这帮猪狗?”占山悄问令妍。
“拿些喂牛马的蒸豆给他们。”
送走三波使臣,令妍疲惫地望向众人。
一个仓陈守将说:“降东胡人还是段子良,我们争执不下,娘子拿个主意吧,大伙都听你的。”
“大伙果真听我的?”令妍反问。
“上刀山,下火海,但凡不听娘子号令的,人人得而诛之。”众人纷纷表示听令。
“言出无悔?”
“言出无悔!”“言出无悔!”“言出无悔!”
“好,我们谁都不降。挨个收拾这帮杂碎!”
众人目瞪口呆,相互用眼神询问,“我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