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委屈的燕王殿下
屋子里面装了十几个人。
每一个人都还在胸口起伏,大口呼吸。
这哪里是尸体,分明就是大活人啊!
沈桑晚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再看看他们裸露在外的狰狞伤口,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回说的在人身上练手,就是在人身上练手。
单纯的字面意思。
沈桑晚:…………
她扭头看向陆回:“王爷,这些可都是活人。”
虽然这些活人的身上都有着很明显的外伤,有的伤在胳膊,有的伤在后背,有的肩膀,有的伤在额头……
他们所有人好像经过严格挑选,身上的伤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伤口都很大。
其中最严重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伤在大腿上面,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伤口足足有小儿胳膊那么长,皮肉翻卷,但是切口却很平整。
很适合用来充当教学演练的模具。
但他们毕竟是活人啊,在活人身上教学……沈桑晚有些不忍,目光带着几分不赞同地望着陆回。
这些伤患肯定是因为惧怕他王爷的身份,被权势所压,被强行抓过来充当练手的活|体道具。
陆回读懂了她眼中的谴责,叹气委屈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我让人从各个医馆里挑选出来的伤患,来这里也完全是出于自愿,我并没有逼他们,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他们。”
陆回说完,转开目光望向一屋子的伤患:“告诉沈姑娘,你们是不是自愿的。”
他话音还没落地,屋子里面就响起齐整整的回答声:“我们都是自愿的!”
沈桑晚:……
她差点被这整齐划一而又震耳欲聋的回答声振破耳膜,不由得蹙起眉头。
满屋子的伤患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相信,忙纷纷开口。
一个说:“沈姑娘,王爷没有逼我们,我们真的都是自愿的啊!”
其他人附和:“是啊是啊,我家里面没钱,请不起大夫给我治伤,连止血的伤药都只能抓最便宜的,但是王爷说了,他可以负责我的治疗费用,事后王爷还会给我十两银子,条件是让我配合沈姑娘您,所以我真的是自愿的!”
“对对对,我的情况跟这位小兄弟一样,也是家里面穷,没钱看病!”
“我们大家伙的情况都一样,沈姑娘,王爷真的没有逼迫我们,我们真的都是自愿的!”
免费给他们看病,事后他们还能白得十两银子,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的!
一屋子十几个伤患,全都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桑晚,生怕她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看懂他们脸上担忧的沈桑晚:……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还能说什么呢?
很快,那个因为打架斗殴,而被对方用凶器在大腿上面划开一道血口子的小伙子,就被单独抬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虽然这些人都是自愿过来充当活|体道具的,但是若让他们亲眼围观大夫们拿着针线在血淋淋的皮肉上面缝缝补补,只怕会接受不良。
为避免他们吓出心理阴影,沈桑晚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围观比较好。
此时,屋内,第一个接受缝合手术的小伙子刚用完麻药。
用的是局部麻醉,除了那条即将接受缝合的伤腿,其他部位一切机能正常。
包括大脑,此时此刻格外的清醒。
十来个大夫围着他呢,他不敢不清醒啊。
尤其是当他发现,大夫们的神情一个比一个凝重,有的还直抽冷气。
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小伙子害怕了,抖着嗓音问:“几位大夫,我这腿……是不是保不住了啊?”
家里面本来就穷得揭不开锅了,不然他也不会因为一只鸡,就死追着偷鸡贼不放,最后挨偷鸡贼在大腿上面划了一刀。
万一这条伤腿保不住,那他以后就只剩下一条腿了,一条腿还怎么干活啊!
想到那后果,小伙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爹和我娘年纪都大了,我大哥脑子不好使,我大嫂生我侄儿时落下了病根,干不了重活,我那侄儿今年还不满三岁,家里面就我一个壮劳力,我这腿要是保不住,他们可怎么办啊!”
早知道后果这么严重,他说什么也不会死追着那个偷鸡贼不放啊,不就是被偷走一只鸡嘛,大不了他们每天再少吃一顿饭就是!
然而他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啊!
他以后就只剩下一条腿了!
小伙子越想越后悔,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满屋子都是他的嚎啕大哭声。
几个大夫没料到他这反应,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沈桑晚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安抚小伙子:“ 你这腿只是被利器划开一道口子而已,连骨头都没伤着,就只是普通的皮肉伤,还没严重到要锯腿的程度!”
小伙子哭声一顿,睁着哭红的眼睛问她:“那我以后还能走路吗?”
沈桑晚点头:“能!”
“能下地干活吗 ?”
沈桑晚再次点头:“能!”
小伙子这下放心了,才刚要咧嘴笑,忽然想到什么,他又嚎啕大哭起来,
沈桑晚:???
她深吸一口气,问:“你怎么又哭上了呢?不是跟你说了你的腿没事的嘛。”
小伙子一边哭一边说:“你们说我的腿没事,可是你们这么多大夫围着我一个人转, 神情还都严肃的很……肯定是我身体的其他地方出问题了!”
沈桑晚哭笑不得,不过这种怀疑自已有病的病人,她见的多了,虽然觉得好笑,但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张张嘴,想安抚小伙子不要胡思乱想自已吓唬自已。
结果对方却不给她安抚的机会,张大嘴巴哭嚎道:“难怪这段时间,我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感觉腿软脚软,浑身没有力气,非得喝下一碗稀粥,这种情况才能好转一些……我这是得大病了,我要死了,我……呃!”
还没嚎完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沈桑晚一惊,反应过来忙扭头瞪陆回:“你……”
“他太吵了,这样晕着比较好。”燕王殿下丝毫没有将人一掌打晕过去的心虚,理直气壮地说。
“……”沈桑晚被噎的无话可说。
可是看一眼床榻上面瘦骨嶙峋的小伙子,再想想他刚才说的早上起来手软脚软浑身无力,要喝一碗稀粥才能好转的话,她忍不住叹了声气。
小伙子哪里是得了大病,他这分明就是饿的啊。
难怪他会为了十两银子,就甘愿跑过来当活|体道具。
好在事后能有十两银子可拿。
沈桑晚唏嘘地叹声气,收敛心绪,开始教一众大夫们如何做缝合手术。
“所谓缝合手术,其实本质上的原理跟妇人们缝补衣服的原理差不多。”
“只不过她们缝补的是布料,而我们大夫缝补的是血肉。”
“我们大夫在给伤患做缝合手术时,不但要细心,手一定要稳,因为我们的手抖,会加重伤患对痛疼的感知程度。”
“再一个就是缝合时最常用到的几种针法,一般较小组织的损失,常用连续缝合法,另外还有间接缝合法,八字缝合法……”
沈桑晚一边耐心而细致地讲解,一边配合着实操。
几个大夫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下的动作。
不是大夫的陆回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