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最常见的就是刀剑伤。

有时候一场仗打下来,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热丧命的将士,比直接死在战场上的数量还要多。

要知道,将士们的身后还有家人,他们若死了,他们身后的家人也会受到影响,严重的还会跟着家破人亡。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给伤口做个什么缝合手术,就能减少伤口因受感染而引起的高热丧命,那岂不是能救人无数?

想到这些,陆回忍不住心跳加快,他不由得坐直身子。

结果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伤口,因为他这个动作,又开始往外渗血了。

沈桑晚气恼不已,一边用棉布帮他擦去渗出来的血液,一边皱眉不悦道:“你能不能不要乱动?好不容易才给你止住血。”

她可是太清楚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多落后了。

陆回胸前的这道刀伤本来就深可见骨,恢复不易。

她还不能对伤口进行缝合,恢复起来更加不易。

结果陆回还这样来回的折腾伤口,万一伤口发炎引起高热,十条命也不够他这样造的。

简直将她刚才的叮嘱都当成了放屁。

医生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

“王爷,你要是再这样不听医嘱,麻烦你另请高明,免得你死了,我再落下一个医治不当的罪名。”

沈桑晚紧绷着一张小脸说道。

她投宿客栈,就只是想好好歇息歇息,结果不但没歇息上,还被陆回带累的连姑娘家的声誉都搭进去了。

如果陆回再死在因为伤口感染发炎而引1起的高热上面,她恐怕还要对此负责。

到那时候她可真是出了力不讨好,赔了夫人 又折兵。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很生气。

陆回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呵斥,不免愣怔住。

一旁的黑金看的紧张死了,生怕陆回突然发怒,让他将沈姑娘拖出去打一顿。

虽然这位沈姑娘刚才险些撞断他的鼻梁骨,但是他对此一点儿都不计较,因为给他带来这场“灾祸”的罪魁祸首是他家主子。

谁让他家主子半夜翻人家沈姑娘的窗户了。

沈姑娘这是拿他挤兑他家主子呢。

最主要的是,沈姑娘能让他家主子在蛊毒发作时少受一些折磨。

只这一条,黑金就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沈桑晚。

所以他深呼一口气,做好了第一次违背主子命令的准备,打算来个死谏。

结果却见他家主子愣怔片刻后,非但没有生气,竟然还笑了。

笑了。

黑金:…………

他连忙揉了下眼睛,有种做梦的恍惚感,总觉得床上那个看起来跟只大猫咪一样乖顺的男人不是他家主子。

陆回没理这人,也没觉得丢脸,他先告罪,然后乖乖听医嘱靠回枕头上去,任由沈桑晚帮他处理伤口。

期间他试探性地叫了声疼。

沈桑晚正帮他上药的手一顿,再落下时,动作果然轻柔了很多。

怒意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男人眼底浮出笑意。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抬眼悄悄打量沈桑晚的面色,见她小脸没那么紧绷了,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问道:“沈姑娘,你方才说的那什么缝合手术,需要用到的药材很稀有吗?”

“药材倒不稀有,一般药铺里面都有。”

包括缝合用的针也很容易得。

难得的是缝合用的线。

后世手术用的缝合线,是能够跟血肉融合在一起的,这样就能避免掉拆线带来的二次创伤。

陆回听后,沉默片刻,说道:“沈姑娘说的那种线,我让人去找,找不到就自已动手做,但我有一个请求。”

考虑到事关重大,陆回又想坐直身子,然而对上沈桑晚冷幽幽的目光,他默了默,到底还是没敢动,只严肃了神色,认真说道:“战场上的将士们出生入死,身上经常有刀剑伤,姑娘说的那个缝合手术,关键时刻能救他们的性命。”

沈桑晚了然,她没做半点迟疑的点头说:“行啊,那你帮我把线弄出来,然后找几个聪明点的军医跟我学,我教他们。”

这还是一个冷兵器时代,缝合手术的应用若能推广开,确实能救不少将士们的性命。

旁边桌上刚好还有未用完的纸张,沈桑晚也没墨迹,当即便净手坐下来,将制作缝合手术线需要用到的原材料,包括详细的制作过程,甚至就连成品后的样子以及颜色,她全都一一写在了纸张上面。

陆回捧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制作方子,满脸都是诧异。

制作缝合手术线需要用到的原材料并不难寻。

制作过程又如此详细,可见即便不用他相助,她自已也是能做出来的。

完全没有跟他交换的必要。

这买卖,她……似乎亏大了。

心中这样想,陆回便不由得问出声,沈桑晚笑了笑,说道:“缝合手术若是能推广应用开,我不知道能救多少人性命呢,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行善积德,哪里就亏了,我赚了好不好。”

陆回:“……”

若是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没错。

只是……

沈桑晚却不给他“只是”的机会,沉声道:“王爷,时间到了。”

她抬眸看向旁边的香。

香已经燃烧了一半,马上就要烧到标记的位置。

陆回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中了然,点头道:“把针拔了吧。”

“那我拔啦?”

“嗯。”

“……我真拔啦?”

“……”

剧痛袭来,陆回的脸色瞬间煞白如雪,黄豆大的汗珠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不过片刻间,他整个人就变得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面捞上来一般。

……

陆回从昏睡中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外面阳光大盛。

他忙坐起身环视四周。

客房还是昨天的那间客房。

但是原本住在这间客房里的客人却不见了。

黑金此时推门进来,见他醒了,忙上前来,兴奋道:“主子,您醒啦?”又说,“沈姑娘说她还有事,就先走了,临走前她从您和蛊虫身上各取了一管血,说是要带回去研究!”

研究好啊。

研究起来就有希望。

说不定沈姑娘真能解开他家主子身上的蛊毒!

黑金兴奋的一张脸灿烂成了向阳花。

就是脸的颜色黑了点,这样咧开大嘴笑,多少有点辣眼睛。

陆回没眼看。

他翻身下床,吩咐道:“备马,去恭王府。”

“啊?”

“啊什么啊,本王说,备马,去恭王府。”

承了她这样大一个人情,好歹得做点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占人家小娘子那么大的便宜啊。

沈桑晚对此一无所知。

她天一亮就离开了客栈,回到将军府洗漱一番,然后就着她娘的唠叨声吃了顿早饭便开始闷头补觉。

等她睁开眼睛,太阳公公都已经快要下班了。

红烛和凝霜比她醒的早。

尤其是凝霜,回来后只补了两个时辰的觉,便出门去找她要的石膏。

沈桑晚睡醒惺忪的拉开房门,凝霜刚好拎着一大筐石膏回来,看见她,凝霜连忙放下筐子跑过来,两眼晶亮地说道:“姑娘,侯府那边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