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什么仇什么怨啊!
礼部侍郎韩书礼此刻正在下衙回家的路上,突然听见马车后头有人大声叫他。
他让车夫停车,掀开车窗帘子探头往后面一瞧,就见一名下属正追在他马车后头撒丫子狂奔。
“可算是追上大人了!”下属摸了把脑门上的瀑布汗,大喘气道,“大人,燕王让人送来差事,说是秋分祭祀快到了,让我们礼部将往年祭祀的卷宗重新整理一遍誊抄一份,然后再拟出今年的祭祀章程呈上去。”
“现在就要吗?”韩大人皱眉,诧异地望着满头大汗的属下,“秋分祭祀在八月中旬,眼下六月都还没过完呢,燕王怎么这个时辰就催起章程来了?”
往年他们都是七月下旬的时候才开始准备的。
属下摇头道:“下官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来人没说, 也不肯说。”
不肯说就不肯说吧,遵命行事就是了。
韩大人不以为意,说道:“那你们就依照往年的惯例,先草拟一份章程出来给我。”
身为礼部第二把手,他不需要事事亲为。
最繁琐的工作都是下面的人来做,他做点儿批阅挑骨头,外加修正的活计就行了。
韩书礼说完,放下了车帘。
属下见状急了,连忙大声说道:“大人,燕王说,此事,必须得由韩大人您亲自执笔!”
放下的车帘“唰”地掀开,韩书礼瞪着眼睛问:“……这个也没有理由吗?”
“有有有!这个有!”属下生怕他又放下车帘,语速飞快地补充道,“燕王说他最近眼睛不太好,旁人写的字,他看着不舒服,眼疼,独独对大人您的字情有独钟,所以还要辛苦您亲自执笔。”
韩书礼:……
韩大人嘴角抽搐。
他头一次知道“情有独钟”还能这般用!
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纠结“情有独钟”能不能这么用了。
他心里面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方才说,除了要拟出一份今年的秋分祭祀章程,还要誊抄一遍什么?”
“还需誊抄一遍往年的祭祀章程。”
“……这个往年,要往到哪一年?”
“回大人,往到本朝开朝元年。”
“……”
往到本朝开朝元年,这就意味着,他亲笔得誊抄三百二十一年的秋分祭祀章程!
燕王这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不好的预感得到证实,韩大人心头一梗,险些厥过去。
他双手抓住车窗,吊着一口气,一边反思自已哪里得罪了这位燕王殿下,一边问属下:“燕王有没有给时效?”
属下看了眼自家上峰惨白惨白的老脸,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划。
“三、三天!”
“……”
吊着的最后一口气断了,韩大人翻着白眼厥了过去。
恭王府。
凉亭这边闹出这般大动静,恭王妃这边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只不过她昨日贪凉,着了些风寒,头疼难忍,眼下大夫正在帮她针灸,她没办法即刻赶过去,只能派身边的大丫鬟前去。
眼看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大丫鬟还没回来,恭王妃等得有些心焦。
她正要再派个丫鬟过去瞧瞧,就见大丫鬟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走来。
恭王妃忙坐直脊背,顶着一头颤巍巍的银针问大丫鬟:“打探清楚怎么回事了吗?人救上来没?好好的,那韩家姑娘怎么会落水?”
张嘴就是一连好几个问题抛出去。
大丫鬟逐一解答,将八角凉亭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恭王妃听。
恭王妃听得瞪大眼睛,惊讶道:“你看清楚了?那宣平侯世子妃,当真当众对韩家姑娘……咳,那什么了?”
“亲”这个字有点儿烫嘴,有着良好教养的恭王妃说不出口,用轻咳代替。
大丫鬟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也有些脸红,点头确认道:“千真万确,婢子亲眼所见……说来也神奇,那韩家姑娘被捞上来时,分明都已经断气了,结果让宣平侯世子妃摁着亲了一通,竟然又活了过来!”
恭王妃也觉得这事听起来跟天方夜谭一样新奇。
但她还是瞥了大丫鬟一眼,训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宣平侯世子妃此番行径,乃救人所需……兴许是我们未曾听说过的医术, 她外祖家可是医药世家,有些家藏的秘术也未可知 ,你休要胡说,没得坏了宣平侯世子妃的名声。”
“王妃说得是,婢子知错了。”大丫鬟连忙弯身认错。
恭王妃挥手示意她起身,旋即冷笑道:“意外落水?只怕未必吧。来人,去通知韩家的大夫人,就说她家女儿意外落水了,让她速速过来将她女儿领回去。”
世上哪来那么多意外。
尤其是像今天这种意外。
如果有,那也必定是蓄意为之。
所以,后面两句话,恭王妃语气颇重,还用上了一个“领”字。
并且点名让韩夫人来领。
而韩夫人正是韩香菱的亲生母亲。
只有孩子做了错事,并且还是不小的大错,才会需要大家长亲自出面来领人。
韩姑娘这下完蛋了。
大丫鬟心想。
恭王妃则在自言自语:“你说的那位宣平侯世子妃,有点儿意思啊……跟恭王倒是能配得上,可惜啊,已经嫁人了。”
恭王妃遗憾地摇摇头。
大丫鬟想起什么,忙又说道:“还有一事也很奇怪,这位宣平侯世子妃,明明都已经嫁作他人妇了,但却在额间画上了菊花式样的花钿。”
“哦?竟还有这事?她难道不知道,那菊花式样的花钿,只有云英未嫁的少女,才可做此妆扮吗?”
一个都已经嫁人的女子,却还做少女妆扮。
恭王妃的好奇心又被往上推了把,忽然想去看看这位宣平侯世子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八角凉亭这边,沈桑晚已经洗漱一番重新回到了一众夫人小姐们的中间。
衣裙重新换了套新的,但是额间的花钿娇艳依旧。
满亭的夫人小姐们都望着她额间的花钿,神情诡异。
沈桑晚挺胸沉肩,神情坦然而淡定地迎接众人对她的围观打量。
之前是韩香菱一上来就对她发难,转移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如今韩家那个柴火妞被韩夫人领回家去了,没人再挑事,大家坐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有人注意到了她额间的花钿。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个上了年纪的夫人提醒她道:“这种花钿,代表着贞洁,宣平侯世子妃,你今日的妆扮,怕是有些不妥啊。”
话说的直接。
但语气还是很和善的,并无恶意,听起来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提醒。
最主要的是,这位老夫人说的话,正是沈桑晚想要听的话啊。
她今天来赴宴,首要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她跟谢珺之间清清白白,并无夫妻关系。
而她,也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至于说她答应林氏,要为谢珺正名,那只是附带的。
而且这种附带,必须排在她的首要目的后面去做,免得她先为谢珺正名了,林氏没了软肋让她拿捏,再反悔,不肯配合她。
suo'yi这位老夫人的话简直就是她的神助攻。
沈桑晚含笑跟老人家解释道:“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当初我和世子的拜堂三礼,只来得及完成前面的两礼,世子就奉命领兵出征了。”
“我和世子一无夫妻对拜,二无夫妻之室。”
没有夫妻对拜,双方就算不得是夫妻。
没有夫妻之实,那她就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
一众夫人小姐们都惊诧不已,落在沈沈婉身上的目光也愈发古怪了。
当初谢珺在喜堂上面脱下喜袍换上战袍领兵出征这件事情,她们是都知道的。
只是她们没想到,沈桑晚现在竟然还是女儿身。
要知道,宣平侯世子谢珺,归京可是已经五六日有余了。
都这么多天了,两人竟然还没圆房吗?
众人纷纷看向林氏求证。
林氏能怎么说?
且不说沈桑晚所言都是实情,哪怕不是实情,她也得配合着说就是实情啊。
毕竟她还要指望着沈桑晚给她儿子挽回名声呢,哪敢这个时候得罪人啊。
林氏只能含笑点头说:“确实如此。”
有她点头确认,夫人小姐们这下是真诧异了。
但也有人撇嘴问:“当初宣平侯世子奉命出征,你们没来得及洞房,这个可以理解,可现在宣平侯世子都归京五六日了,你们为何还不圆房啊?”
不得不说,这话虽然听起来令人不爽,但也同样是沈桑晚所需要的。
她笑道:“那是因为我家老夫人怜惜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