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翌日。
沈桑晚刚用完早饭,林氏便派过来催她的人便到了。
派来的还是颇有份量的陈嬷嬷。
按理说,像这种跑腿传话的活计, 随便指派一个丫鬟就成了,哪用的着陈嬷嬷这样的老人儿亲自跑一趟。
大材小用了。
林氏之所以派出最倚重的陈嬷嬷,无非就是担心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后,沈桑晚再后悔上,找借口推脱,不肯跟她一块儿去恭王府。
陈嬷嬷不一样,这是她身边最得用的老人,时常代表她出面行事,派这样的人去传话,多少能给沈桑晚带来几分威慑。
再一个就是,陈嬷嬷行事稳重,处理突发事情的经验积攒的也足够多,哪怕沈桑晚真要耍性子不肯去,陈嬷嬷也知道如何应对,不至于请不来人。
林氏这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沈桑晚隔着半座侯府都能听见。
但是无所谓。
因为她压根就没想后悔。
相反,今日的茶话会,哪怕林氏不让她去,她也会主动要求跟去的。
当今圣上共有七子,恭王排行老三,是继太子之后,最得圣上疼爱的一位皇子。
而太子又体弱多病,未必能活到继位的那一天。
如此,深得圣上疼爱的恭王,自然也就成了大家争相巴结的对象。
毕竟太子身体不好,万一太子提前死了,恭王是最有希望坐上太子之位的人选。
如今恭王妃要举办茶话会,那些夫人小姐们又岂会错过?
这可是她们巴结恭王府的好机会。
同样也是她沈桑晚的好机会。
只不过她去赴宴,不是为了巴结恭王夫妇,而是另有谋算。
沈桑晚拿起一支小楷狼毫笔,笔尖蘸上鲜红口脂,在额间画上一朵精致的菊花。
她是那种冷白色调的肤色,肌肤细腻如白瓷,一眼看过去,有种清冷之感。
如今在额间添上这样一朵鲜红色的花钿,那种清冷感就被冲淡了几分,不但能在妆容上起到画龙点睛之功效,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的灵动。
这种画在女子额间的花钿有好几种花色,但唯有菊花是代表女子贞洁的。
因此,只有未出嫁的清白女子,方可在额间画上菊花的花钿,已婚妇人若也想如此妆扮,只能画其他花色的花钿,比如梅花,荷花等。
独独不能画菊。
因此,当沈桑晚顶着这样的妆容走出来时,陈嬷嬷不免愣怔了下,连忙提醒她:“世子妃,您今天这妆容……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啊?是吗?哪里不妥啦?我觉得很好看呀。”沈桑晚故作不解。
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合适呀。
陈嬷嬷只好直言道:“世子妃额间的花钿,是菊花。”
沈桑晚露出恍然状,抿抿嘴笑着说:“原来嬷嬷是说我额间的花钿啊。”
“对对对,这菊花的花钿啊,只有云英未嫁的清白女子,方可如此妆扮,您现在已经是世子妃啦,可不能再用这种花色的花钿了。”
沈桑晚出身将军府,武将在这种世俗礼节上又一向不怎么重视,陈嬷嬷只以为沈桑晚不知道菊花花钿所代表的含义,于是细心为她讲解。
结果沈桑晚却摇摇头,笑着反驳回去:“嬷嬷这话,对,但也不完全对。”
她一脸神秘。
陈嬷嬷好奇,不由得随着她的话茬追问:“这话怎么说?”
沈桑晚便慢悠悠的解释开了。
“我们将军府的人呢,虽然行事大大咧咧,不太重视世俗礼节,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就比如这菊花花钿所代表的含义,我还没及笄时,我娘就跟我讲过了。”
知道了还这样妆扮,这下陈嬷嬷更加好奇了。
她竖起耳朵,等着听沈桑晚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沈桑晚见她上钩,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继续慢悠悠地往下讲。
“至于我为何要在额间画上菊花的花钿,那是因为当初,我和世子的成亲三拜,只完成了两拜,止步在夫妻对拜那里,而且迄今为止,世子也没将最后那一拜给我补上,我和世子也未曾圆房。 ”
说到这里,沈桑晚面上故意露出几分娇羞状,红着脸对陈嬷嬷道:“嬷嬷,我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呢。”
陈嬷嬷:“……”
听起来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在。
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陈嬷嬷嘴巴张合半天,最后也没能想出不对劲儿在哪里,竟是无言反驳。
整个侯府上下谁不知道,两年前世子临危受命,跟世子妃的拜堂礼才走了一半,便脱下喜服换上盔甲,直奔沙场去了。
严格论起来,世子妃的确还属于未出嫁的清白女儿家。
既然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那这代表着女子贞洁的菊花花钿,世子妃自然也就有资格用,她还能怎么反驳?
……算了算了,既然世子妃喜欢,那就让她用好了。
陈嬷嬷没奈何,只好越过这茬,催促沈桑晚快走,说老夫人还等着呢。
“嬷嬷莫急,恭王府我是第一次去,初次登门拜访,我得给恭王妃准备点礼物才是,免得失了礼节,让人家说我们侯府的人没有礼数。”
沈桑晚说罢,作势要回屋给恭王妃准备礼物。
陈嬷嬷看了眼天上的日头,急得直拍大腿,连忙拦住她。
“礼物什么的,老夫人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世子妃不用再另外备礼,直接过去便可。”
都快日上三竿了,再磨叽下去,非误了时辰不可。
沈桑晚就等着她这话,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为恭王妃准备礼物。
开玩笑,是林氏求着她去给谢珺正名的,即便要给恭王妃准备礼物,也该是林氏那边准备才对,她才不会当这个冤大头呢。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就是为了再多拖延一会儿,不给林氏留出强迫她改变妆容的时间罢了。
她其实并没有在额间画花钿的喜好。
今天破天荒的在额间画上菊花花钿,其实是故意画给那些夫人小姐们看的,好让她们知道,她沈桑晚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这才是她答应跟林氏去茶话会的根本原因。
因为林氏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婆母,她顶着这样的妆容出席宴会,林氏却不阻拦, 等同于是在向世人宣告她的清白。
所以,额间的花钿,她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的。
另一边,林氏正等得望眼欲穿,心急火燎,生怕沈桑晚再临时反悔,不肯跟她一块儿去恭王府。
好不容易将人等来了,她连忙站起身,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沈桑晚额间那朵娇艳鲜红的菊花花钿。
林氏的一张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陈嬷嬷连忙上前去,将沈桑晚之前说给她听的那番理由,又悄声转述给林氏听。
林氏心中虽有不悦,可若是让沈桑晚回去洗漱一番再重新上妆,时间上显然是来不及了。
她只好作罢。
婆媳二人匆匆出府去。
另一边,侯府柴房,余惜玥弓起脊背缩在墙角,手中拿着一根树棍,熬得通红的眼睛瞪的溜圆,戒备地盯着七步开外的一只老鼠。
老鼠同样戒备地盯着她,满眼都是领地被侵犯的愤怒。
一人一鼠就这么对峙上了。
最后还是老鼠不耐烦了,吱吱叫着朝余惜玥冲过去。
余惜玥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手中棍子一扔,蹲下来抱住头脸,张嘴就嚎。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正遭受着怎样惨绝人寰的酷刑呢。
谢珺老远就听到了,他心中一沉,拔脚就往柴房这边狂奔。
到底是救过他性命的人。
况且,他只是想让余惜玥吃点苦头,好好反省一下。
如今听到余惜玥的惨叫声,谢珺急得心头巨跳,恨不能生出双翅膀,一跃飞到余惜玥身边去。
可等他一脚踹开柴房的门时却愣住了。
他并没看见余惜玥遭受折磨的情形。
柴房里面就余惜玥一个人。
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正一个人缩在墙角抱着脑袋嚎叫。
谢珺忽然就有些恼怒,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连“玥儿”都没叫。
余惜玥压根没留意到这个细节,也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
此刻听见谢珺的声音,在柴房里面待了一夜的余惜玥就好像黑暗中看见灯火,忙一头扑进他怀里去,搂住他的腰,哭哭啼啼:“老鼠!这里有老鼠……珺哥哥哥,我好怕啊!”
谢珺正要轻拍她脊背安抚,闻言他动作一僵,忙将她推开,又抓住她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问:“玥儿,你很怕老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