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听了姜静宜说的,沉吟片刻,就道:“如今两位都是内廷司安排来的,只怕不会是好的。过两日我请太医院指个人来吧,然后再寻一位女医,给你们看病也方便些。”
姜静宜点点头:“殿下思虑周全。”
结果太医院的人还没来,春樱就告了病,叫婢女来正院传话,想请府医看看,姜静宜自然允准。
午后府医带着药童过来正院回话,姜静宜让白露叫人进来。
“给王妃请安。”来的是姓左的那位。
“不必多礼,请坐吧。”姜静宜对中医有一种敬畏感,她道,“你瞧过了,病情如何?可严重?”
“回王妃的话,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盗汗失眠,又有些饮食不调。照方子喝药,三日便好。”
姜静宜皱眉,古时候治疗失眠问题就是开安神药,安神药具体是什么配方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这药里发挥主要作用的就是朱砂。
这玩意有毒。
甚至都不需要考虑剂量问题,纯粹的毒性,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让人镇静用的,吃多了就会死。
现代也有用朱砂的,但是都十分谨慎地控制用量和时间。
但是古代人喝安神药的情况是非常常见的,白天喝茶当水喝,晚上自然睡不着。
而且她们这样的人家每天想的事情又多,自然神思忧虑,吃不下睡不好,因此就经常需要服用安神药。
长此以往,哪有不中毒的。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说,左府医斟酌几下后又开口道:“奴婢拙见,拟翠院有异。”
姜静宜凝目,见府医的样子,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方便太多人知道,于是吩咐白露道:“关上门。”
白露走到门口,吩咐不让人进来,又合上了门,回到姜静宜身侧站定。
“你且说吧。”
“是。我今早奉命去拟翠院给春小星诊脉,发现她脉象促快,确实是心悸失眠之象,但是仔细看来,这症状似乎是由药物导致。我见小星的婢女面色紧张,眼神却有几分闪躲,就知道她们主仆二人必然是有所隐瞒。”
府医继续说道:“我假装不知,照常开了药方。因为都是些平常药材,府里药房就有,无需出府去买,就想叫药童即刻去抓来。”
“但是春小星的婢女拦下了药童,说要看药方。这药方本就是要存档的,让她看了也无妨。但是我注意到她看过之后,微微松了口气,好像是在药方上找什么,看见我开了,就放心了的样子。”
“我当下就觉得不太对劲,但是不敢声张,便说这些都是寻常药材,治疗失眠是最好的,还说若是小星不放心,大可以叫邹府医一同来看。”
“小星就说不必,还有些急切,叫她的婢女和药童一块去抓药。外男不好在后院多待,我也一同就告辞了。”府医叫了药童上前,“剩下的你说。”
那药童闻言,上前一步要跪,白露拦住了,叫他就站着说。
药童不过十一二岁,甚至还没变声,瑟缩道:“我和小星身边的姐姐一起去药房,见四下无人,她就问我能不能多给她抓些,她说自已也有些睡不好,想偷偷煮了药自已喝,又给了我二两银子。我没要银子,也没给她多抓药。”
左府医又接道:“春小星也给了我五两银子,说是感谢。还问我以后要是有什么病痛了,能不能直接找我给她开药。”说着,从袖子里掏出银子,一副上交的姿态。
姜静宜默默听完,心跳莫名有些快。
她看向左府医,问道:“你开的方子里都有些什么药?”
“当归,黄连,朱砂,这些都是清心安神的药,又开了陈皮和茯苓,辅以甘草,开胃健脾。”
听到“朱砂”二字,她和白露对视一眼,这事不简单。
她早就和谷雨白露都说过,朱砂有毒。
还未出嫁的时候,也和父母说过,不让他们喝安神药,就是怕毒性日积月累。实在睡不着,就用热水泡脚,睡得快些。
“银子你收好,这是你应得的。”姜静宜说,“这事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提,我也就当不知道这事,你俩回吧。”
“是,奴婢告退了。”两人同声道。
待两人走后,姜静宜便叫白露把谷雨叫进来,三言两语地说了这事,问她俩怎么想。
谷雨瞪大了眼睛:“她要朱砂做什么?”
“只能是害人。”白露十分肯定。
“冲谁去的呢?总不能是咱们。”谷雨嘟囔着。
白露就想起那日请安的事。
当日只传出说春樱犯上,罚拟翠院禁足,个中细节没对外说明白,谷雨那段时日东奔西走地打听上下各处,也忙得忘了问。
于是又如此这般说起当日的情况,谷雨听了更是惊诧不已。
“你是说……真是冲咱们啊?就为这事?”谷雨眼睛都圆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叫人怎么相信,王府的侍妾因为被罚禁足,甚至都不满一个月,就要谋害王妃。这要是传出去,整个肃王府的脸都要丢完了。
“五两银子,好大的手笔啊。”姜静宜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白露也道:“侍妾一年的俸禄也才五两。”
姜静宜甚至不合时宜地笑了。
谷雨白露一年的俸禄是八两,邱平则有十两,但他们肯定不靠俸禄过活,吃住由府上供应,连衣服都按季度发放,俸禄基本是纯收入。这笔钱接济家里,或是自已攒着。
邱平家里什么情况她还不清楚,谷雨白露肯定都是攒着了,给自已攒嫁妆呢。
府医也是拿俸禄的,按等级不同俸禄也不同,左府医这样的,一个月有四百文,着实很不少了。
缙朝一两银子是一千文,时下物价不算贵,大米十文一斗,一斗大约是十斤多,普通女子和小孩一个月差不多要吃一斗米,成年男子要多些。
四百文足够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正常开销了,更何况府医平时吃饭也是在府上的。
在这样的物价下,春樱出手就是五两银子,一年的工资说给就给了,只怕所求不小。
“三日的药量,能有多少朱砂?”姜静宜道,“肯定还有后手。”
“那咱们怎么办?这事可要告诉殿下?”谷雨担忧道。
“看看再说吧,也不见得就是冲咱们来的。”姜静宜可有可无。
白露也赞同:“捉贼也要拿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