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休所说的阿巧应该就是死在花轿里的女子,阿巧屋里有薛婉铺子的脂粉,薛婉每月都会来万福寺,那么她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阿巧姑娘而来?

现在阿巧死在薛婉的花轿里,如果薛婉还活着,阿巧会把人藏在哪里?

“这位阿巧姑娘在京城可有什么熟人?”

“没有,阿巧施主性子孤僻,不爱和人说话,不过每次我跟她打招呼她倒是会理我。”

景休摸了摸自已光秃秃的脑袋,笑得有些憨厚。

“大人,整个佛寺都找过了,并没找到薛小姐。”

陈新带着几个衙役跑得满头大汗,缓了口气道:“会不会根本不在佛寺里?不然藏在这里不是太容易被人发现?”

“如果她就是要让我们发现呢?”

陆方凝眸,握着手上的两串佛珠出神。

自杀的阿巧,失踪的薛婉,故意放在梳妆台的佛珠。

洛潇看着陆方凝神深思的模样,觉得他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心里却朝他哼了声,也不知道宋少卿有没有看走眼。

陆方又在这小院里转了几圈,企图找到什么线索,可这院子再简单不过,除了一条向山上延伸的小路。

陆方注视着这条陡峭的小路,凤眸微眯:“这条路通往何处?”

“哦,上面有间破屋,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那里阴森森的,喜欢探山的香客也不敢去,听师父说以前有个游僧在上面住过一段时间,此后再没人上去过。”

陆方像是确定了什么情况,跨步就往上走,其余人立即跟上,陈新还一脸正气地抢到最前头。

走过一截小路,地势宽敞许多,洛潇三两步便赶上陆方。

“陆评事觉得薛婉就在那破屋里?”

“或许。”

陆方注视着脚下的路,并未因为洛潇的话分神。

洛潇见他一脸认真,略略戏谑道:“听说陆评事和一位严司直并称大理寺双骄?”

某人脚步一顿:“不知县主听谁说的?”

“你们宋少卿啊。”

陆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双骄?他看是双劳还差不多。

这条路越走越暗,树林里时不时惊起几只乌鸦,叫声被穿过缝隙的秋风渲染得格外凄凉,几缕光线忽隐忽现,像是要撕裂这寂静的树林。

走在最前面的陈新脚下忍不住颤了颤,很快又镇定下来,大人说的,这世上没有鬼。

“陆评事不怕?”

“习惯了。”

陆方暗暗打量洛潇几眼,发现这姑娘脸上不但没有惊惧,反而依旧是神采奕奕,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姑娘会是比“鬼神”更令人头疼的存在。

地上的落叶被踩得嚓嚓作响,破屋虽然简陋,但足以遮风避雨。

老郑撬开木门上的锁,轻轻推开,只见一妙龄女子正坐在屋内的榻上,见有人进来,立即将目光投了过来。

“薛姑娘?”

屋内的人是薛婉无疑,所幸她并未受到太大惊吓。

据她所述,她一年前到万福寺上香,意外认识了阿巧,两人便成了好友。

薛婉擅长化妆,每次都带着脂膏来给阿巧上妆,让她可以不再害怕自已脸上的伤痕。

不过阿巧不愿出现在人前,所以薛婉都是避着人见她。

她成亲前一日,阿巧突然到薛家找到了她,说要送她一份新婚贺礼,薛婉也没有多想,高高兴兴的同她溜出了家门,上了阿巧准备马车,结果不知怎的晕了过去,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

这屋里被褥、蜡烛都有,昨日还有人上来给她送了吃食。

“阿巧现在在哪里?她为何会这样做?”

她只知道阿巧的家人都死于天灾,是落难到京城的,她与阿巧是真心相待的至交,实在不明白阿巧为何会做这些,不过她相信阿巧不会伤害她。

“她死了。”

薛婉怔住,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陆方给她讲了阿巧的事,听得薛婉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除了问出阿巧会口技的事,别的就没有了,陆方便让许厚先送她回薛家。

薛婉却停住脚步:“大人,我可以见见阿巧吗?”

“你还想见她?”

昨日本是她和张笙的大喜之日,阿巧无疑破坏了她一生中最要紧的事,她又被阿巧藏了两日,以后她和张笙到底如何还很难说。

薛婉点点头,目光坚定:“等大人查明真相,民女想安置她的尸身。”

一行人往回走,陆方尽快将脑中所有的线索梳理一遍,也不知是哪里冒出个石子儿钻到他脚底板下,陆方哧溜一下就摔了下去。

平日端方儒雅的人摔得四仰八叉,形象全无,紧接着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腰。

一群人愣愣地看着他出糗,竟没有一个人伸手拉他一把!

陆方朝陈新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陈新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哎哟,大人你没事吧?”

陆方缓过劲儿来,忍痛挤出两个字:“无妨。”

也不知今日是倒了什么霉,竟如此失态。

“陆评事的腰还好吧?”

陆方刚调整好状态,某人一句话险些让他脸上挂不住,耳根迅速升起潮红,偏偏那人还无辜地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睛。

他真的怀疑她是故意的。

“还好。”

洛潇见他一副憋忍王八的模样,莫名有些兴奋,但还是忍住没有嘲笑他。

陈新和老郑几个见自家大人吃瘪,极力忍住想要迸发的笑意。

原路返回万福寺,陆方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找到了方才在寺里给他们引路的小师父景休。

“景休小师父,薛姑娘说昨日有人到那破屋给她送吃食,那人就是你吧?”

景休不明所以:“施主何出此言?”

不光景休不明白,洛潇和陈新几个也不明白。

只听陆方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一到万福寺,你就主动跑过来为我们引路,并没有因为官差上门而感到疑惑,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来一般。”

“我问你阿巧在何处,你说有两日没见她,我问你她脸上是否有疤,你回答是烧伤,我问你最后出现的时间,你直接道出是傍晚,你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阿巧就是我想知道的那个人。”

“阿巧一个女子,要背着昏迷的薛婉到那破屋,肯定费时费力,若是耽搁太久,薛家那边有被发现的危险,所以这个过程,很可能有人在帮她。”

“你说阿巧性子孤僻,只同你打招呼,阿巧前日便离开佛寺,那么这个帮她囚禁薛婉和给薛婉送饭的人,多半就是你。”

“阿巧在张薛两家大喜之日毁脸自杀,一是为避免被人发现她脸上的烧伤,二是为了将事情闹大,届时朝廷自会派人调查。”

“这一切都是你和阿巧精心策划,为的就是将我或者说一个能够并且愿意接下阿巧诉状的人引到你面前。”

当然,这些只是陆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