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兵部军籍所记,邓老黑和曾全同营五年,并且是同队伙长。

洛潇对军中职务还算熟悉:“若说普通兵士还可能不熟悉,但他们二人为同队伙长,协同作战,绝不可能只是打过照面。”

也就是说,邓老黑在撒谎。

陆方又查阅同队军士去向,找到了他们当时的副队正,如今正任职翊卫旅帅。

也是赶巧,这位冯旅帅正当值卫中。

据冯旅帅陈诉,当年曾全和邓老黑很是要好,是过命的交情。

先帝末年,高晗大将军领军在陇右作战,激战过后,大军奉命折回支援,邓老黑身受重伤,生命垂危,只得同重伤兵士滞留旧地。

而曾全在那一战中立下大功,同大将军折回后一年,论功行赏,又被任命为边境县尉。

至于邓老黑,回营后肢体残缺,当时情形,也只能是给十余两银子了事,兄弟们知道他难处,上下凑了又有几十两给他。

之后的事冯旅帅就不太清楚了,他也是两年前从折冲府调来的,不知邓老黑这些年究竟过得如何。

现在虽同在京城,但身份不同,交集自然不多。

“邓老黑当年回营之后,和曾全可有交集?”陆方问道,心里有些猜测。

冯旅帅道:“自然是有的,我想起来了!当时邓老黑回营,和曾全大吵了一架,闹得很是不愉快,然后不知怎么又好了。”

冯旅帅想估计是那会儿邓老黑重伤,曾全没有带他走吧,但也是没法子的事。

“冯旅帅可记得当年邓老黑是如何受的伤,曾全在战中立下大功,那邓老黑呢?”

冯旅帅回想起当年,眸中感慨:“说来也不是在战场上,当年与叛军激战后,叛军溃逃,高晗将军下令追击,邓老黑带人巡逻,遇到了敌军副将,对方近有千人,而邓老黑只有几十人,对方虽是残兵,但人多势众,情形可想而知。”

“后来曾全一伙及时赶到,出奇制胜,还斩下叛军副将首级,才将邓老黑等人救了下来,邓老黑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后面的事冯旅帅已经大概说过,便不再多言。

“依冯旅帅看,二人武艺谁更胜一筹?”

“自然是邓老黑,别看他黑黢黢的,拿起刀戟可有百夫之勇。”冯旅帅开了个小玩笑,却是满含惋惜。

“有劳冯旅帅解惑,陆某还有一个请求,此名单上皆为邓曾二人当年手下,军籍对其去向记载略有未详尽之处,若是旅帅能寻来一二,可解陆某当下之急。”陆方说着将一份名单递给冯旅帅。

并非是记载不详,只是人员往来又不入军籍,自已人比起外人打听起来自然容易得多,陆方是预备派人到地方去请的,但来回至少十天半个月的,恐怕等不及,总要多做一手准备。

冯旅帅爽快答应:“好说!”

跟冯旅帅聊完,金乌将隐,宫门就要落锁,两人疾步出皇城。

暮色降临,开明坊四家各有动静。

孙老五鬼鬼祟祟叩响了老江的门,跟着老江进了卧室。

宋宅之中,宋之阳安慰着苗烟儿,抬手给了妻子朱氏一巴掌。

“要不是看你给我生了个儿子的份儿上,我早就休了你这丑妇,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告状的苗烟儿忙替宋之阳顺着心口回了房间。

苗烟儿依偎着宋之阳,像一只要挠心的猫:“老爷,若是我这胎是个儿子,你可要说到做到。”

宋之阳看着怀里的美人,忍不住在她额上留下印记:“休了她是早晚的事,如今府里还不是你说了算,何必把她放在眼里呢。”

“那老爷到底会不会娶我?”苗烟儿娇嗔道。

“我怎么舍得不娶你呢。”

宋之阳虽如此安慰,心里想的可差远了。

如今他得赏识,前途正好,怎么能闹出这样的事,别说娶苗烟儿,就是纳妾的事也得放一放,他再喜欢这女人,也不能为了她耽误自已。

两人正温存着,外头门被叩了几声。

“老爷,有熟客。”

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有人来串门,可宋之阳一听,立马就振了几分精神,抛下苗烟儿去见。

苗烟儿气得直跺脚,不知羞耻的骚蹄子,趁着她有孕在身总来登门。

云知一见宋之阳便梨花带雨,隔了有半个多时辰,云知蹑手蹑脚穿过小径回家去。

“哎哟,你想吓死我!”

范杰刚从邓老黑那里出来,身上带着薄薄的的酒气,吓得云知一个暴跳,媚态全无。

“以后你别去了,宋之阳不是良善之辈。”

云知觉得自已听了个笑话,讪笑道:“他不是良善,你就是好人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你太不中用。”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你可以重新开始,邓大哥他……不会再困扰你。”范杰也无意与她争辩,只见他神情复杂,又透着一丝放松。

“成全,你要怎么成全,难道你还能杀了他?”云知一时口快,竟说到这上头,对着范杰哼一声,匆匆忙忙回家去了。

范杰无奈叹了口气,只愿她以后的日子能顺心吧。

云知回到家,见邓老黑在屋里静静坐着,桌上摆了两只碗和一坛子酒。

云知见状赶紧钻进厨房捣鼓,择菜炒豆子的忙活一阵,端了碟子到屋里去。

邓老黑有些意外,真是见了鬼。

云知不请自坐,脸上还挂着几百年都难见的温柔笑意。

几碟子菜虽简单,但也色香味俱全,邓老黑还是刚成亲的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

云知替邓老黑拿了小瓯添酒:“老黑,以往都是我不好,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憋着气,可你也该知道我的苦衷。”

“我嫁给你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以前见的都是那样的你,自然恨你这副样子,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云知瞟了瞟邓老黑,见他没有要发气的模样才继续道:“今天我忽然想明白了,嫁给谁不是过一辈子,那些香的好的不过都是骗人的,你能忍我到今天,是看在我爹的面上,也是你实在大度。”

“都怪我一时糊涂,你这样的好人,怪我没有早些看清,白白怨恨那么些时候。”

“老黑,以后我再也不做那些事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云知见他不为所动,灌了自已一喉咙,将酒端给他,更将声音放得娇软:“黑哥,你就原谅我吧。”

小时候云知也是这么叫他的。

邓老黑比云知大七岁,两家父亲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云知出生不久就和邓老黑定下亲事。

邓老黑记得,云知还是个小娃的时候总是黑哥黑哥的黏着他,后来他从军一走就是好多年,本想着能够衣锦还乡,没想到却遭遇不幸。

要不是他那老丈人托人四处打听到他的下落,找人给他治伤,他这条命捡不回来。

他成了残废,而云知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不过云老爹非但没有悔婚,还高高兴兴把云知嫁给了他,成亲后云知虽不与他亲近,但也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想到这些,邓老黑不免有些触动,也不说话,接过酒喝下去。

云知见状,忙把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招呼他吃菜,吃了没几口,邓老黑起身想要去拿什么东西,昏昏沉沉又坐了回去,趴倒在桌上。

“老黑,老黑......”

云知见人不动,慌里慌张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