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坐在妆台前。

一头柔软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挽起,头上是一根质地很好的玉簪,玉簪旁衔了一串珍珠,垂在一侧,少女额头点缀着花钿。

镜中的少女苍白的一张脸,因为胭脂的缘故也显的有点血色,细长的眉,杏眼,薄唇,以及一张标准的鹅蛋脸。

黎穗岁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自已的样子,这样的喜庆,原该开心一些的,想着她牵扯着嘴角,可最后的笑比哭还难看。

在旁给黎穗岁收拾的采萃也是一脸愁容,“岁岁,你......别不开心。”采萃想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最后却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采萃,我没不开心,只是有点遗憾和不甘罢了。”黎穗岁看着镜中的自已深深的吸了一口,起身拉着采萃道,“采萃,今天多谢你了,我就先走了。”

黎穗岁说完拍了拍采萃的手,便离开了。

采萃看着黎穗岁离开的背影,心里还是很难受,她与黎穗岁是同期入宫,因为当时就他们两个傻乎乎的,机缘巧合下便成了好友。

这些年黎穗岁想的什么她都清楚,原本她计划的那样好,就等着二十五岁出宫,如今皇帝一句话,让她和太监结成对食,便是断了黎穗岁的念想啊。

这边黎穗岁坐在轿子里头,静静的坐着。

外面很热闹。

怎么可能不热闹呢?解缙虽然是太监,但那可是秉笔太监,除了掌印太监,这位便是最大了,更何况现今皇帝偏信太监之言。

黎穗岁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心就好像平白让人扯开了一道口子一样难受。

她入宫本就非她所愿,如今她也十八岁了,再过个几年到了二十五岁,她就可以离开皇宫,到时候靠着自已攒的钱,就算不嫁人,也可以自已潇洒过完后半辈子。

如今皇帝一句话,把她赐给一个太监,代表着往后要永远困在这深宫里,即便她对太监不讨厌,如今也难免恨上了这个素未谋面的人。

没过多久,轿子停了,黎穗岁感觉轿子的帘子被人掀起来了,一双手牵着她,那双手握着有些粗糙。

黎穗岁猜想是那位秉笔太监,而黎穗岁努力克制自已的情绪,就这样被牵着静静的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牵着她的人说话了。

“小心台阶。”温润的声音,不似平常听到的一些太监的声音尖锐,甚至听起来和正常的人没什么区别。

黎穗岁没有应答解缙。

解缙也不恼,只是依旧安静的提醒。

两人这样缓缓的走着,到了大堂,听到有人高呼:一拜高堂!

黎穗岁原想着赶紧离开,松开那双被握着的手,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搞出这么一出。

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不过结成对食而已,哪里需要像平常人一样?

况且哪里有高堂?

黎穗岁心里郁结,全程虽然说什么做什么,可动作难免敷衍。

待三拜必,解缙松开了黎穗岁的手,而黎穗岁由另一人牵着到了一间房,待那人扶着黎穗岁坐下,便离开了。

一时之间黎穗岁觉得自已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黎穗岁感觉有点饿,她悄悄地掀起盖头,看了下四处没人,便去拿桂圆花生吃,吃的郁结心情都便也好受了一些。

吃到一半,黎穗岁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她赶紧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把盖头盖好坐好。

由于待在宫里十年,黎穗岁的耳力早就被练得十分敏锐了,因此等她收拾好,来人才堪堪开门。

解缙好不容易从那一堆人里脱身,现下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一时有点无措。

原本他也只是多看了几眼黎穗岁,谁知道那皇帝喝高了,非要赐婚,想拒绝都不行,起初真的是头疼的不行,可即便是阴差阳错,解缙多少还是有点奢望的。

静默片刻,解缙这才慢慢走近黎穗岁,他拿起喜秤缓缓掀起盖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黎穗岁那一双清澈透亮的杏眼,一如五年前。

黎穗岁看着眼前的人,这人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一双桃花眼,让人看了要陷进去,这样一个妖孽一样的长相,黎穗岁却觉得此人温文尔雅。

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周身也透着一股书卷气。

黎穗岁不禁在心里感叹:长得真好看,若非是个太监,估计是很多女子的梦中情人,也难怪有好些宫女迷恋这个秉笔太监了。

可她又不想嫁,如果不是没选择,她绝不会在这!

如此想着心里便又是一阵郁结,连眼圈都有点红,甚至于对解缙也带着一丝敌意。

解缙自然也看出了黎穗岁的心情低落,心里不禁自嘲,没有人会对一个太监有好感,何况连他自已都厌恶自已。

“黎姑娘,你不必难过,这次赐婚原也是陛下一时兴起,等我寻个合适的机会,你也可以不必与我捆在一起。”解缙缓缓开口,解缙的声音并没有和有些太监一样尖锐,反而和正常男子差不多,甚至更好听。

“……一时兴起,寻个机会?”黎穗岁静静的看着解缙,缓缓的说出这句话,她感觉自已一直绷着那根线断了。

解缙垂下眼,轻声道,“是,我会……”

“呵……你觉得奴婢会信吗?如果不是你提出来,皇帝会注意到奴婢一个小宫女吗?是!你开口奴婢要嫁给你,你拒绝,奴婢就连这个屋子进都进不来,你是大人物,奴婢一个小小宫女有什么权利拒绝?!”

黎穗岁情绪不稳定,声音也大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口不择言的讽刺过一个人,她进宫这十年除却刚进宫那一年像个傻子一样,后来都是谨言慎行,不敢有半点差错,这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出宫。

其实她也知道,即便解缙权利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如果没有皇帝点头,他也做不到只手遮天,可是这一路上黎穗岁一直都紧崩着,而解缙的一句话彻底刺激到了她,解缙自然也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我今年十八了,我只要在熬过几年,我就可以出宫了,如果不是你们……”黎穗岁话未说完,眼泪便落下了,她像破罐子破摔一样,明明先前告诫自已要冷静的话,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她从来没有选择权,入宫是,如今亦是。

解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他深深的意识到因为他的贪心,伤害到了黎穗岁,可原本他就不该有所奢望,他有什么资格呢?

生活在夹缝中满身伤痕的人,竟也妄想得到垂怜,当真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黎穗岁的声音渐渐小了,眼前的人没有如黎穗岁意料中恼怒,反而递给她了一方手帕。

“黎姑娘你擦擦吧,这场赐婚是我抱歉,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自由,不必与我捆在一起。”解缙温柔的说着。

黎穗岁愣愣的接过手帕。

“黎姑娘,我先去隔间休息,你若累了便也早点休息。”

说完边走向了隔间,那里距离黎穗岁这并不远。

黎穗岁看着隔间,眼中的迷惑更加明显。

经此一役,黎穗岁毫无睡意,原本在发泄情绪的时候,想着就是破罐子破摔,死了便死了,起码后半辈子不必真的那么憋屈的活着,可是……

她想不通解缙为何如此,她之前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是大多言论不好,什么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在就是一些宫女赞叹其容貌,可是如今这场景很明显传言有误。

要说有什么图谋,她除了银子也没什么可以图谋的了,况且她也没那么多银子,而且像解缙这样的人会缺银子吗?显然不会。

黎穗岁根本想不到解缙的动机,想多了就有些烦躁了。

而因为事情多再加上陌生的环境,黎穗岁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即便如此,黎穗岁起的时候也未见到解缙。

黎穗岁起来有点懵,不过想着等会还要去玉华宫,揉揉眼睛就打算起了,等她换好衣服,忽然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