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御尊华府客厅里。

傅凌轩坐在沙发中间,常乐和苏逸云站在他的两侧。

常乐是傅凌轩的二把手,是傅凌轩手下们的队长,如果苏逸云是傅凌轩身边的秘书,主要协助他在商业和生活方面等明面上的问题,那么常乐主要处理一些背后人们看不到的事。

苏逸云穿着一身黑西装,而常乐则穿着一身白色新中式,左手臂带着一串佛珠,右手里拿着一把银白色匕首。

他缓缓蹲下身,用匕首拍了拍那跪在地上男人的脸。

“你说说你,惹谁不行惹我们傅总?老子今天刚回来,屁股刚抬起来,就去抓你了,你是不是得给我一点奖励?嗯?”

那常乐的头发长的已经及肩了,他的声音完全区别于傅凌轩和苏逸云,清润低醇,如果仅仅看他这个人,肯定会以为他是个温柔、脾气好的大哥哥。

然而事实上,该动手的事都是他在处理。

“傅总,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情啊,我......”

跪着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常乐就将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

“三......二......”常乐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杀意。

“说说说,我说我说。”男人举起双手,说话时小心翼翼,生怕匕首划破了自已的脖子。

常乐将匕首放了下去。

“一年前,李卓把他的女儿带到公司里了,当时李卓去跟其他人商讨和起草合作里相关的法律事项,把他女儿一个人留那了,然后我们那层楼里有个人刚好在他们法务那层楼,他女儿想喝水,那人就把她带到我们那层楼里了,然后不知道喝了什么......他女儿就全身发烫,脸特别红......”

“......然后,应该还有几个人臭味相投吧。他们就在那人的办公室里......对他女儿......干,干了那种事。他们,他们对我说,当时就是饿急了,脑子一片热,就想爽一下,但是没想到,那个女孩......人就那样没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体和说话时的声音不断颤抖,头始终低垂着,不敢抬起头对上任何人的视线。

突然,他说完这句话猛地抬起头,“傅总,我没有对李琳干那种丧尽良心的事,我对未成年不感兴趣。”

“少废话,继续说。”常乐语气里带着不耐。

接着,男人又低下了头。

“然后他们就录了视频,没想到真的能用上。高层那边说按他们说的做,就可以保这件事没人知道。”

“高层那边就让他们威胁李卓,去做一些不知道目的是什么的事。”

“都有什么事?”

“就比如,调查某个人的家庭背景、在合同上添几笔、去法院里送东西什么的。。。我们只是照他们说的做,不懂有什么意义。”

“又成你们了?”

“不不不,是他们。”

“为什么非要威胁李卓?”

“他之前是做警察的,年轻有为,破了很多大案。不过,脾气倔,老违抗纪律和命令,被很多人投诉,赶出来了。”

“高层让我们交给他的最新任务,就是在我们公司主动辞职,去应聘凌毅集团......盗取资料。”

“我就知道这些了。”

“就这些?”常乐蹲下去,歪着头看那男人。

“我就知道这些了......”男人身体依旧颤抖着。

“把你知道的都说完。”刚刚一直未说话的傅凌轩,此时拿过常乐手中的匕首,身体向前倾,将匕首顶在男人的胸口处。

“啊啊啊。我真的就知道这些了啊。我就一传话的,不小心动了歪心思,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傅凌轩将匕首又往前推,“为什么之前会有人说,是高层老找他上去,你们是什么?”

“高层?那就一幌子,我们几个就是总监,要是说是高层找他,肯定不会有人敢讨论了。”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男人又添了一句。“李卓经常晚上下班不回家,自已坐办公室里不开灯。我有一次去找他,有点好奇他在干什么,就守着门口,我隐约听到......他在唱歌。”

“什么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李琳六岁时,一家三口住在靠近溪流边的小公寓里,那天夏夜,李卓背着他的女儿,右手牵着他的爱人。一起漫步在河边,荷花的叶片开得很饱满,旁边的荷叶像一把大伞撑在它们的身旁。

总是会有几个蚊子时不时偷袭他们,被叮痒了,李卓会拿出花露水为两人涂抹。

“爸爸,好无聊啊。”

“让爸爸给你讲故事,他可以现编。”身边的女人俏皮地向李卓眨了眨眼。

“好,琳琳啊,你爸爸我之前可是故事小能手,你妈妈就是被我编的故事拿下来的。”

身边的女人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

“从前啊,有一个稻草人,他有嘴,有耳朵,有手,什么都有,但是就是没有眼睛。”

“他什么都看不到。”

“有一天晚上,一群萤火虫飞过来了,其中一只就过来问稻草人,‘你知不知道树林怎么走?’。”

“稻草人说,‘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看不到’。”

“萤火虫又问他,‘你的眼睛呢?’。”

“稻草人很伤心,‘我从小就没有眼睛’。”

“那群萤火虫很同情他,在稻草人鼻子的上方凑成了两堆。”

“那我们做你的眼睛,现在你能看到了吗?”

“稻草人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的明亮。即使是晚上,但月色很美,照亮了他的身边,眼前的湖水因月光的反射而照映出倒影,他的肚子上紧紧贴着一只小青蛙,肩膀上竟然还站着一只大圆脑袋猫头鹰。”

“世界是那么美好。但萤火虫不能一辈子都做他的眼睛。”

“稻草人只能拥有短暂的明亮,他很舍不得。”

“萤火虫里的老大对稻草人说,‘我们会经常来这里玩的,你需要,我们就来做你的眼睛。’”

此时此刻,故事结束了。

一群萤火虫飞到三人的身边,很应景,也很应故事。

“爸爸,好漂亮啊。”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李琳靠在李卓的背上,唱着唱着睡着了。

睡梦中小嘴还呢喃着话语,“爸爸妈妈,晚上看不到了唱这首歌,我就会出现......”

一年前的6月12日,办公室的地上躺着一位身体还未发育成熟的少女。

她的下体染满了血,渗到周围的地板上,眼里只有高而远的天花板,吊灯照的眼睛刺痛,可她连挪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进耳朵里。

用剩下的力气,唱着那首歌。“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或许唱完这首歌,她就能见到爸爸了吧?

但她连第一句都没有唱完,便咽气了。

眼睛始终睁着,但她看不见任何东西。

一年后的6月12日,也就是昨天。

那一对父母死在了女儿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