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黄老三这个隐藏在五大家中的‘叛徒’,我和白平安并没有立即离开白家主宅,一是白妈妈还在昏迷当中,我俩实在是担心,二是我那学究的老父亲竟然要去长白山腹地出趟‘公差’,正好途经白家屯,想来看看我,我抽抽嘴角,对他老人家的‘那点子小心思’感到无语,不过确实,天下父母皆是如此,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白爸爸倒是高兴于‘亲家’的到来,依照他的想法,如果现在不是多事之秋,恐怕我和小白同志的婚礼都该办完了!

三天之后的中午,我顶着嘎嘎热的大太阳,接到了我久违的老父亲,看着他‘视金钱如粪土、视豪宅如无物’的清高学究样,真不好意思戳穿他每个月五百块零用钱的窘迫事实。

和我一同在白家主宅大门口接人的白平安抠抠我的手心,示意我赶紧把无奈的嘴脸收一收,别惹呼着他‘未来的老丈人’,我瞪了他一眼,转回头亲亲热热地搂着老爹进了白家大门,留下嘻嘻笑的白平安付车费、拎行李箱。

晚上,白爸爸刻意开了一瓶陈酿茅台,和老爹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开怀畅饮,我和白平安俩大眼瞪小眼地就着花生米听‘醉话’,白姑姑有事外出,逃过了这次的‘酒局’!

第二天,我和老爹辞别了白爸爸和白平安,坐上小李哥的专车,去和老爹的同事汇合。

是的!这次,我要单独陪着老爹出趟‘公差’,为此,我已经做了小白同志好几天的思想工作。

车子渐渐驶离白家主宅大门,我转回头,看向始终站在那里目送我们的白平安,心里泛上酸楚,我们已经好久都不曾分开过了......

说起老爹的这趟‘公差’,其实也算是机缘巧合,原本他一个搞天文的,实在是没啥机会和长白山这样的老山搭上噶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还就真的这么凑巧,他们大学接到一个关于调查古山川生物种群多样性的调研课题,其中就有宇宙星河运动对于山川起势影响这么一项,所以,作为学院里唯一有教授资质的老爹,自然是雀屏中选、喜从天降了!

正好,我最近也正在琢磨什么时候去趟长白山腹地,将放在那里的东西取回来,所以,这趟‘便车’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长白山,《山海经》名曰不咸山,清朝满族心中的圣地,当年刘伯温斩杀天下龙脉唯独漏下关外这一处,几百年后,努尔哈赤带领女真族起兵于此,终于建立大清王朝,后来,这里被列为禁地,并有重兵把守,只有少数人能够真正走进深山老林,体会它的神秘!

一路奔驰,我和老爹终于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了课题组所在的集合地点——石河镇,见到了本次一行的十几个人。

小张、老王是老爹学校的同事,负责课题组的生物遗传基因图谱采集调研工作;李师傅和汪教授是南方某个知名大学的地质、化学专家,专门勘察古老山川地质形成以及运动走向;春娇、裴娜是一对临时搭伙的孢子类中药专家‘姐妹花’,作为队里唯二的女性兼队医,日常深受大家的照顾;还有就是老爹苏文,我妈嘴里研究一辈子星象学的老骗子以及一个整天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脸上画满神秘符咒的中年大叔,大家伙儿都叫他‘老巫’。

其他的都是随行的保安人员,队长姓贾,看着斯斯文文的,实则那一身肌肉块都快跟小李哥有的一拼,身手嘛,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李哥点点头,哦,也不弱!

对于我和小李哥的临时加入,因为本次经费物资充足,大家伙均表示没有意见,只是需要贾队那边再申请两套装备足矣,我赶紧摇摇头,示意小李哥把刚放在他那边的钱递给‘管家’老王,

“谢谢大家的好意,能搭个顺风车就已经很感激不尽了,我不能身为队员家属带头破坏规矩不是!来,王叔,这是五万块钱,我和小李哥的吃喝撒拉就全都拜托您了!贾队长,您那边,一会儿小李哥跟着过去一趟,行吗?”

本来面上没事的个别人现在心里也没了抱怨,就是‘管家’老王和我老爹一顿‘撕把’后才不好意思地将钱计入公账,统一给我和小李哥调配吃穿用度,我也借着分‘特产’的机会与大家伙迅速打成一片,至此,前往长白山腹地的课题组,人员、物资全部到位,静等贾队长和汪教授一声令下,开拔!

第二天,天微微亮,早已整装完毕的我们伴着晨曦的柔光穿过小镇边缘,向着本次第一站地——松河林场驶去。

两个小时后,车子进入防火林区。

打开车窗,大道两旁绿意葱葱的笔直松桦看得人心旷神怡,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这是与白家屯不一样的山林气息!

因为不是旅游打卡圣地,松河林场除了家属小院,就只有一个简陋的招待所供大家暂时休息,幸好屋子里没有异味,否则我也要同其他两位女性同胞一样,捂着鼻子翻白眼了。

放好行李,我跟着老爹在林场周围四处转转,贾队长和汪教授则是跟着林场的场长去了向导的家里,打算再敲定一遍进山路线。

小李哥被我委派去家属小院附近转转,收点榛蘑等干货回来,丰富一下进山后的食谱。

一顿丰盛的午餐过后,我们这一行人最终在‘姐妹花’的不断怂恿下,迎着一两点的大太阳,在向导强哥朴实的憨笑声中,挺进长白山西麓!

这些年随着国家对原始森林保护力度的加大,长白山的绿植面积正在一点点恢复,所以,我们刚一进入林子里就能看到高挺的松桦树种,这些都是老一辈护林员的‘功勋’!

向导强哥虽然朴实憨厚,但每个东北人的灵魂里都住着一个‘不能把话茬掉在地上’的自来熟,此刻,面对刚一进山就开启工作状态的小张,正事无巨细地叨叨叨,

“张同志啊,这些都是俺们老父亲那一辈年轻时种下的,虽然也有几十年了,不过这些都是人工林,咱们再往里面走,进了老林子里,那才叫大自然呢,到时,你再好好采一采集,我保准你能写个啥,哦,对,论文出来!呵呵!”

我走在大部队的中后位置,替和一堆文化人出来的朴实大哥深感不易,估计这几天没少恶补科学知识吧!

大家也都对朴实大哥报以善意的呵笑,就连嫌这嫌那的‘姐妹花’都对这‘下里巴人’的发言罕见地没有翻白眼,看来此次进山应该比较顺利。

小李哥走在我身后,有时会对上贾队探究的目光,但大部分的时候,则是听见保安队员后背行囊里的铁器撞击声。

经过一下午的长途跋涉,我们终于赶在晚饭前到达护林员设在林中的近边哨所,一个四四方方、除了锅灶啥也没有的草坯小屋。

这,林场也太穷了点吧!

强哥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老爹他们却很能理解,毕竟林场不再是以前那个红红火火的‘吃香’地方,要不这次进山的地点其实可以选择另外两个条件更好的。

从四周捡来干柴,又铺上从屋后拾掇的干草,小屋顿时满满当当,我紧靠着老爹,眼巴巴地瞅着强哥和贾队长给我们做‘部队饭’,没事到点就饿的肚子已经开始打鼓,哎,格外想念小白同志。

吃过晚饭,又没有娱乐活动,大家决定留下值班人员就早点睡下,以免第二天赶路没精神,我以为‘枯燥’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没成想后半夜,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巫’却偷偷地摸出了屋,避开值班的岗哨,消失在了附近的树林中,直到天色破晓,才又趁着出去‘放水’的机会回到自已的铺盖卷,这期间,我感觉屋子里有好几个人的呼吸都轻微放缓。

进山的第二天,简单洗完漱的我看着手里尚未热透的包子,又一次想念小白同志,也不知道被念叨的他耳朵有没有红。

吃过早饭的我们开始继续‘爬山’,因为还处于人工种植林范围,所以脚下的路并不是很难走,只是这‘行军’一般的速度多少让平时不太锻炼的‘文化人’有些受不了,三番五次地要求歇歇,我也随大溜地‘呼哧带喘’撒莫树墩子,贾队长毫不意外地领着队员散开警戒,顺便递给小李哥一只烟抽抽,哎,男人,这友谊来得犹如一阵风!

队里的人都不是傻子,经过两三天的‘观察’,已经看出我的‘不同寻常’,纷纷透过老爹想要交好,尤其在小李哥一手将带毒的小蛇抡飞之后,这种意愿更是成爆发性增长,可惜,我无意与魑魅魍魉斗心眼,面上过得去就行。

中午强哥在林间一处小溪落脚,大家伙赶紧撅头瓦腚地垒石起灶,生怕贾队或是强哥又一次拿‘刷锅水’对付了事,好在日头偏晴,林中风也不大,对于这种‘不在规定区域内生火做饭’的行径,强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贾队乐得清闲,看着平时在家肯定不做饭的几个大老爷们儿抓耳挠腮的样子,咬一口压缩饼干喝一口水,我瞅了瞅饭锅里好似什么糊得却黑的东西,也学着贾队,一口饼干一口水填饱了肚子,至于说,‘姐妹花’从身后背包里像哆啦A梦般掏出的面包和香肠,呵呵,好像谁没有似的,只不过一个享受在前一个享受在后罢了!

就这样,伴随着各种‘小心机’,我们终于在进山的第十五天里踏进了老林子的边缘!可喜可贺,我还活着,没有被‘姐妹花’呼天抢地的抱怨和‘老巫’没完没了的念咒祈祷‘折磨死’!

人工林和老林子就像泾渭分明的两方军队,一个是精神饱满但中规中矩的小伙子,另一个则是带着几分凌乱美的神秘娇娘,总之,各有各的好!或许多年以后,小伙子和美娇娘会共结连理,将这里打造成浑然一体的生态乐园也说不定。

对于我的这种‘歪理邪说’,这帮‘文化人’竟然罕见地一致认同,但对于崇尚神秘宗教的‘老巫’来说,这可真就等同于歪理邪说了,没看人家都跑到犄角旮旯一个劲儿念叨求他的神原谅嘛。

小李哥略带‘精神病’眼光的瞅了瞅‘老巫’,又回头瞄了我好几眼,我冲他嘻嘻一笑,他,哽住了...

老林子不比人工林规整,况且‘存活’时间久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强哥决定在此休整一晚,顺便给大家普及一下他所知道的‘常识’,对此,我很期待,精怪故事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听到的呢!深知五大家原形和我这个更加‘离谱’存在的小李哥抽了抽嘴角,借着帮贾队他们搭帐篷的名义,远离我这个‘祸端’。

晚上,好不容易混上口热乎的好吃食,我拍着酒足饭饱的小肚子没有一丝淑女形象的靠在老爹身上,等着忙完手里事就准备开讲‘鬼故事’,咳,科普常识的强哥响亮登场,一直忙着采集标本、没什么存在感的李师傅和小张也都早早坐在篝火边和我们大家一起排排坐。

本以为只有我这样没啥‘见识’的观众捧场,没想到全员都是‘文盲’的强哥被我们这强大阵势惊呆住了,这要不是晚上,我估计他都想抬头望望天,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哟,强哥忙完了,快,上座,快给我们讲讲你的常识啊!”

别怀疑,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是我!

一路上感觉就是出来‘公费旅行’的老爹呼噜一把我的头发,也转回头兴冲冲地看着强哥,

“小强啊,别紧张,别看我们都是读过几年书的人,这肚子的知识啊,可不见得比你们多!今天,我们也听听课,长长见识!”

“就是,就是,强哥,快讲讲!”

“就是,小强哥,别客气!”

..............

架不住大家伙的七嘴八舌,赶鸭子上架的强哥老师一面秉持谦虚谨慎的态度,一面用我故去太奶讲‘老黄历’的神叨语气给大家上‘常识’课,

“其实,这片老林子是‘活着’的,它能看到我们,也能感受到我们!心存善念的人,来到这里,老林子会保佑他平平安安回家;起了歹意的贼,老林子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还记得当年我跟随我爹第一次巡山来到这里时,看见老林子里一闪而过的老虎妈子,心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可老林子保佑,人家瞅了我一眼后,转身钻回林子里,那一次,我才相信老爷子说过的一句话,老林子会保佑每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还有,这老林子........”

我听着这不是神棍也似神棍的发言,眼前逐渐浮现出自已最初所见的那片巍峨山海,哎,现如今,沧海桑田,唯一的见证,恐怕也只有这片层峦叠嶂了!

‘常识’课讲完,大家都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来强哥的‘江湖地位’明日就能跃上一个新的台阶!可惜,月上中天,即便再不想睡,也得为明日的跋涉储存体力,安排好值守,大家躺进温暖的睡袋,打算在梦里再好好回味一下强哥嘴里的‘稀奇古怪’,当然,个别人被‘惊得’胆小不敢独自上厕所的事也可以忽略不计。

老爹本以为我也应该是那不敢独自上厕所的行列,都做好了随时为闺女‘两肋插刀’的准备,没成想,我一觉睡到天亮,让他老人家英雄无用武之地!

顶着小李哥调侃的眼神,我嘻嘻笑地任着老爹‘埋怨’的叨叨叨。

进山第十六天,我们穿过老林子的边缘地带,往更深更密的林子深处进发,自此,古山川生物种群多样性采集调研工作正式拉开序幕!

我看着老王和小张拿着小镊子这边夹夹那边掐掐,李师傅和汪教授在一棵松树底下刨挖取土,就连一直嫌这嫌那的‘姐妹花’春娇和裴娜都对着一堆‘马粪包’研究来研究去,再瞅瞅身边兴致盎然就差没唱出‘好大一棵树,绿色的祝福’的老爹,......这真的是来‘公费旅游’的,对吧?

强哥保持着护林员的警惕,和贾队长他们一起在四周警戒,小李哥始终不离我左右,但他也明白,现在的我,已不是从前。

抬起手,我慵懒地伸个懒腰,呼吸一口充满负氧离子的清新空气,顺手往左手边45度角看上一眼,一头瞎了眼的孤狼在不远处的树丛后紧盯着我们。

转身找个树墩子坐下,我开始合计按照这个速度自已还有多少天才能到达存着‘东西’的地方。

小李哥瞅了眼我,扭头跑到老爹身边当‘蘑菇’,几分钟后,贾队他们往树丛后瞅了两眼,孤狼已然消失不见。

当天晚上,距离营地十几公里远的地方,传出几声狼嚎,第二天,被野兽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残尸上爬满各种蝇蛆。

进山第十七天和第十八天,没有什么大事,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在第十九天的晚上,‘老巫’又一次在半夜溜出营地,又在天色破晓前才匆匆返回,我听着帐篷里大家‘步调一致’的呼吸放缓声,黑暗中嘴角嘲讽一笑,原来都是彼此彼此!